第四十三章 第一天

      史今正在野战的车场上调整车上的高射机枪,同时安装激光发射器。
    扭头看到王学斌把迷彩涂得满脸都是,笑着说道:
    “少涂点,这玩意可不好洗,弄不好能挂半个月!”
    “没事,多涂点,防蚊子!”
    王学斌涂得是野战伪装迷彩油,除了伪装还有防虫作用,据说美国有先进的甚至能防红外、热成像侦测。
    不过这个实在不好洗,有的会搭配专用洗涤剂。
    用香皂洗也能洗,但是得洗不少遍。
    王学斌不是第一次涂了,但他这次涂得格外认真。
    其他人还在嘻嘻哈哈的整理装备,只是把这场演习当做平常训练似的。
    王学斌在一旁看着,他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们说这次演习很重要,但是没人在意。
    他希望用自己严肃认真的态度感染别人,但是大伙都以为他是第一次参加演习紧张而已,伍六一还劝他别把这当回事。
    因为以前的演习大家都参加过,就跟演戏似的。
    红蓝双方模拟作战,红军经过艰苦奋斗打败了蓝军,然后大伙一块吃顿饭喝个酒,下次红蓝双方对调,又是一场演习,没有例外。
    没有人会想到这次要玩真的。
    实话讲钢七连表现还算好的,好歹大伙在做战斗准备,有的连现在还在休息,没有进入状态。
    清晨,第一发绿色信号弹在森林间悠悠升起。
    随着低沉的引擎声,七连的步战车迅速抢占了林地间的主要通道。
    车上所有的枪炮全部对准了林地外那片未知的空地。
    连长指挥车里,高城正在几个武装的士兵中用车内通话系统呼叫着:
    “各班注意,各连于三分钟后向453方向发起冲击,我们的任务是以最大机动速度抢占蓝军防区的034高地建立阵地,如果可能,对敌纵深进行火力侦察。各车准备,看红色信号弹行事……”
    七连所有人闻令而动,但蓝军一直没个动静!
    指导员在一旁猜测:
    “他们不会准备打阵地仗吧?”
    高城摇头否定:
    “咱们是装甲步兵,他要有阵地咱们就有靶子啦。”
    一发红色信号弹终于升上了天空,高城立刻兴奋地呐喊着:
    “冲击!”
    钢七连的两杆连旗,八面威风地打了起来,十辆步战车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射了出去。
    然而,那发红色弹还没落地,从七连侧面的山峦间,几架直升机已经贴地爬升,后发而先至地冲向高城连冲击的山头。
    “发现蓝军!发现蓝军!”
    车里的通话器响成了一片。
    车上的射手迅速把高机摇低,瞄准。
    “别打啦!根本就在有效射程之外嘛!”
    高成气得砸车上的钢板
    “这事就透着不公平!他妈的冲击速度比咱们快了整整六倍!”
    王学斌听着通话器里凌乱的声音,心里也有些发紧,他是见过战场的,尽管当时只是小规模低烈度的抗日敌后战场,但依旧是残酷无比的。
    当时十六人的队伍只有九支枪,有四只还是他带来的,一场战斗,半小时,只剩他一个人侥幸活着,那种残酷远不是现在这演习能比的了得。
    就这一会的工夫,直升机已经沉入山峦,明显是占领了七连要占的那块阵地。
    这时,通话器里传来了团长的声音。团长发火了:
    “七连长你胡咧个啥呢?乱我军心!”
    高城知道不对,忙应了一声:
    “是!”
    团长在通话器里大声地嚷着:
    “原定计划!你记住,指挥室里的人要的就是这种不公平!”
    “是!继续冲击!”
    高成命令钢七连,插向那处莫测高深的山头。
    现在所有人都发觉了这场演习的不寻常。
    领头车刚接近山地,从林地里一声轰响,车体上的激光装置感应到激光光束,冒出了白烟,那杆“装甲之虎”的旗顿时被白烟淹没了。
    “下车!下车!各连协同进攻!”
    高成指挥着。
    一辆车的舱门还没打开,又一股白烟冒出。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一个一个地都翻出了白牌。他们都“阵亡”了。
    “散开!五十米间隔推进!”
    高成看那两辆车上的兵,气不打一处来:
    “平常说什么呢?上车要猛,下车要快!没下车折损五分之一!躺下,你们现在都是尸体!”
    话音未落,一声怪异的枪声传来,高城下意识地闪了一下。
    “连长,你也挂啦?“
    有人喊道。
    高城说
    “没打中。”
    又是一枪。这一次,高城顾不得叫喊了,只是使劲地把身子伏低。
    机枪手和狙击手扑了上去,伍六一支开枪架对着目标区域就是一顿猛扫。
    但在甘小宁的瞄准镜里,除了摇晃的草丛,空无一人。
    战场忽然沉寂了下来。
    七连也算是训练有素了,两个班迅速从左右掩了上去。
    几名士兵从不同方位扑进目标区域,也是一通扫射,但什么目标也没有,看到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弹壳在纷飞。
    但七连很快就学乖了,他们的步兵随时在前沿警戒着。
    这时的高城,正看着一个空筒发愣。他身边的士兵也没见过,便问:
    “这是什么,连长?”
    高城说:
    “是一次性使用的火箭发射器。”
    指导员指导员就惊讶了:
    “他们用的不是四零火吗?”
    高城马上翻了翻手上的弹壳:
    “他们用的也不是八一杠,这根本不是七点六二的子弹。
    他们打的全是三发点射,八一杠是没有三发点射功能的。
    刚才那两个点射明显是冲我来的,先打车,把人逼下车再打指战员,这需要极好的观察力和心理素质。”
    “咱们到底在跟哪个国家的军队打仗?”
    指导员不由问道。
    “当然是中国军队!”
    指导员说:
    “那就等主力部队到达再推进吧?”
    “那是老美才能干出来的事情,海陆空三军协同对抗小小游击队。”
    高成死死盯着前方,对指导员说:
    “我推进,你在这里接应。”
    沉寂的战场忽然又响起了爆炸和枪声,那是来自七连的后方。
    七连的士兵以班为单位,在林地间推进着。
    他们现在已经弃车就步了。
    丛林间山峦间不时冒出些零零星星的枪焰,弄得七连想还击的时候都晚了。
    甘小宁的头盔上忽然冒出白烟,他只好摘下头盔,躺倒在了地上。
    “我没听见枪响啊?”
    他倒在地上大声抗议道。
    “微声的!各班化整为零,发挥个人优势!”
    高城用手势指挥道。
    伍六一的机枪顿时打得震耳欲聋。
    “连长说什么?”
    甘小宁问道。
    他就躺在伍六一和王学斌的身边。
    “微声的!”
    王学斌对他说。
    “你死了,枪我用一下!”
    王学斌趴下捡起狙击枪,连上激光,将八一杠背到身后。
    “你会用么?”
    甘小宁好奇的问。
    “死人别说话!”
    甘小宁翻了个白眼,躺下不动了,时不时的还翻个白眼,假装死人。
    大部队终于到来了。
    指导员望穿秋水,终于望出了满脸的喜色。
    这时,打头的车忽然冒出了一股白烟。
    坦克连连长乖乖地从车上跳下,很守规矩地翻出了自己的白牌。
    “让人家摸啦!又是地雷又是炮,炊事车、补给车都让人给炸了!指导员,要不先让炊事班埋锅造饭吧?他们活着的不让吃,咱牺牲的可还会肚子饿呀?”
    指导员气得一挥手,道:
    “我还没牺牲呢!”
    说完向着等候的步战车跑去。
    王学斌的瞄准镜里,找到一个淹没在树丛后的人影。
    枪声清脆一响,将树丛后的人影打出了一股白烟。
    王学斌猛地跳了起来,窜到旁边的树后,换出八一杠据枪警戒。
    “去看看!到底是哪支部队!”
    高城命令道。
    伍六一跟王学斌他们冲了出去。其他人成散兵线在后边跟着。
    可他们挑开树丛一看,后边空空如也。
    白铁军不满地喊了起来:
    “他们违规了!被打中了还跑!”
    没有违规,是两个人,活的把死的背走了。
    王学斌看着脚印说到。
    这时伍六一看见地上的九五式步枪,想要俯身去捡,还没起身就被王学斌拦下,伍六一不解的看着他,他指了指地上那根纤细的饵线。
    王学斌走上前去,顺着饵线找到一颗手雷,安全栓已经拔出,只是用线绑着,一旦触碰立刻炸响。
    王学斌攥住安全栓,解开线,挥手向没人的地方扔去,轰的一股白烟冒出,映得伍六一的脸白了,后背一股冷汗冒了出来。
    ”我的天,要不是你我就交代了!“
    伍六一苦笑着说:
    除了几个通信员以外,高城周围坐的都是已经战死的人。
    高城看了看,不知说什么好。
    其他的死者也很是瘆得慌。
    几个士兵气急败坏地跑过来:
    “报告连长!”
    一边喊,一边给他看手上一个牌子,上边写着
    “水源已投毒”。
    “什么意思?”
    “咱们去打水,就看见这个牌子了。”
    高城看着牌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大家嚼压缩干粮吧。”
    回头看了一眼死者们。
    “你们可以去喝水。”
    甘小宁几个却不去,而是带头拿出野战口粮艰难地嚼着。
    高城有点看不过,嘀咕着说:
    “这事你们不用讲什么义气。”
    甘小宁做了个鬼脸,一口一口艰难地咽着。
    这时指导员从步战车跳下,往这边走来,他告诉高城:
    “刚跟指挥部联络过。主力攻击部队改变计划移师回防,原地固守,推进三十公里的目标恐怕是没法完成了。”
    高城只好合上了手里地图:
    “咱们不是攻方吗?怎么现在倒打成守方了?”
    指导员说:
    “团部的决策是对的,装甲部队的弱点就是难以隐藏和依赖后勤,冒进绝不是个方法。”
    高城说:
    “那就布防吧!”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士兵,满腔的怒气没处发。
    “今天晚上看来得在这里过夜了。”
    战地上的夜,连车影都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