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翻手为云雨

      当年黄彦师兄下山历练受了毒伤,雷长夜一眼看出了下毒人身份。那就是昔日师娘的一位师姐,毒手蛇心夜萝婷。
    夜萝婷和花萝茵昔年号称蛇蝎双煞,使毒本领不相上下。不过花萝茵擅长的是毒而不死的毒伤术,夜萝婷擅长的是无药可救的毒杀术。
    黄彦可能出于某种理由得罪了夜萝婷,被下了在大唐比较神秘的牵机药。雷长夜从小学于花萝茵,当然知道这种致人抽搐之毒的解法,于是以三条蜈蚣,一只全蝎熬制后解了毒。
    但是花萝茵身为夜萝婷师妹,自己的弟子却出手解师姐下的毒,有违门规。为了不给师娘惹麻烦,雷长夜随口跟黄彦说,是一位大侠永强永海川看出了毒物名称,并教他解法。
    他说的有模有样,黄彦听得深信不疑。从此黄彦在家里还偷设了一个神龛,供奉永强永海川的香火。逢人就说,救命恩人是永大侠,结果就被毕一珂给听了去。
    “雷兄,想不到昔日故人,竟然被你编排进演义之中,也不知道永大侠会不会介意。”宣锦捉狭地一笑。
    “永大侠豁达大度,岂会介意?”雷长夜只能将错就错。
    “哇,真的有永大侠!”宣秀激动了,“大师兄能否引荐?”
    “啧,宣师弟。大师兄教的武功不香吗?还想要另投他门?”毕一珂顿时不乐意了。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永大侠如此英雄,能见一面都好。”宣秀脸顿时红了。
    “永大侠居无定所,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见一面已是妄念,谈何再见啊。”雷长夜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话:别见哥,哥只是传说。
    自从长夜牌社的连环牌戏开戏之后,本来就如火如荼般红火的牌社生意更是坐上了火箭,营业额翻了好几番。
    但是,敢于窥视牌社这盘生意的各方大佬,一个都没有了。黑白两道的人物现在只对一件事无比关注,那就是长夜牌社推出的闪金镇建镇计划。
    牌社红火的生意不再是重点,反而成了这个建镇计划的宣传样本。
    蜀中豪门耳口相传,未来的闪金镇内这样的生意至少有五家,而且还有符宗宗主亲镇的招财阵加持,镇内赚到的金银,就算是节度使都不敢动,因为有气宗宗主看着。
    牌社雷老板征发一万筹筹集建镇资金,若是买到建镇筹,就能拿到闪金镇进帐的分红。
    若是到牌社购买,一次至少买一千筹,也就是要付三万贯。但若去参加连环牌戏,却能以少搏大。传说有人以六十贯就得了二十筹。
    在蜀中大街小巷中,不断有人在疯狂搜购建镇筹,本来三十贯一筹的价格,被炒到了一百贯一筹还在不断上扬,各路江湖人物都开始为这建镇筹大打出手。这更引发了争抢建镇筹的热度。
    这一切引发了蜀中豪门子弟参加连环牌戏的狂热。可惜,戏少人多。每日里排队玩牌戏的人,从镇头排到镇尾。
    雷长夜看到这个红火情景,知道火候够了,于是适时推出了连环牌戏入局三道关。
    第一关:雷公牌大赛。对局12连胜者出线,进入第二关。
    第二关:自走牌大赛。两局连续吃鸡的牌客出线,进入第三关。
    第三关:连环牌戏入门关。在六大金刚手下存活的牌客才能进入最后的杀范局。
    这些都不需要雷长夜亲自到场监督。他从张丹手里要来的都知们足以独当一面,把气氛烘托得热烈无比。
    借着三道关和最终的杀范局,雷长夜的雷公牌彻底在剑南道火了起来。甚至有无数川东的豪客慕名而来,在牌社中徜徉留恋,不肯离去。
    很少再有牌客像宣锦等人那样幸运,以六十贯就得二十筹。反而是无数豪门大佬在牌社一掷千金,花了上千贯,只拿回来几个木筹。但因为历尽艰辛终于入了连环牌戏杀了范长贵,过了一把侠客瘾,反而觉得爽得要嘚。
    等到一个月之后,雷长夜过了一下账本,赫然发现牌社的入账已经达到了六万贯,而他做的万筹却只是少了不到六百筹。
    去年风调雨顺,剑南道赶上好年景,牌社的生意异常火爆。
    不过随着农忙季节的到来,牌社的普通牌客渐渐稀少,只剩下被各地宣传鼓动的各方豪客仍然在埋头鏖战。
    雷长夜每天都会打听三大世家的消息,却发现张丹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禁笑了。
    去年丰年,按照三大世家的尿性,怕是用了大笔现金买粮囤积,等到荒年贩卖。这样,他们田亩的产出没怎么卖,又花了大钱买进,手头上现金不够了,但是让他们卖粮筹钱又亏得慌。
    卖粮舍不得,可以卖田嘛。
    雷长夜摸着下巴,觉得是时候开始他的操作了。
    对于三大世家的田地,他早就打上了主意。但是,三大世家就是大唐最大的地主阶层,地主没了田地,那跟没了命一样。想要让他们转让土地,除了诱之以利,还需要以害相逼。
    自从两税法实行之后,大唐剑南道的土地兼并形势严重。三大世家占了六成私田,瞒报田亩,偷税漏税,同时对于耕种土地的佃农,扒皮吸血,索取的田赋十倍于官税。
    丰年佃农尚有一口饭吃,荒年佃农除了流亡讨饭,几乎无其他出路可寻。这批佃农就是他要做文章的主要人群。
    这一日他秘密找来了一直在为他办事的余怀仁。
    余怀仁最近可是混得风生水起。雷长夜支付了他一笔活动经费,推动他一直在黑市上暗中炒作建镇筹,建镇筹从一开始的三十贯一筹,已经暴涨到一百多贯一筹。
    雷长夜按照增长价格的一成支付给他行动费用,现在建镇筹出手六百多筹,他已经得到了近5000贯活动经费。余怀仁活动积极性别提多高了。
    雷长夜这一次找他,却是让他乔装改扮,亲自找一批讼棍,把七里八乡被剥削得最狠的佃农组织起来,到各地县衙打官司,以退佃为要挟,要求三大世家减田赋。
    “雷老板,你要对三大世家动手?”余怀仁有些担心。
    “只是搅一搅浑水,把他们横征暴敛的行径捅到官面上。巴山帮不要亲自动手,你只需找讼师交涉。”雷长夜低声说。
    “这官司肯定是打不赢的。”余怀仁沉思着说。
    “对,我只需要这官司打起来。”雷长夜淡淡地说。
    “我怕这帮讼师都会被三大世家暗中做掉。”余怀仁摇头说。
    “没错,他们会让谁来做这件事?”雷长夜问。
    “……”余怀仁眼睛一亮,“我?”
    “这不结了,到时候……”雷长夜附到余怀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还能这么干?”余怀仁瞪大了眼睛。
    “好处自然少不了余帮主的。”雷长夜微微一笑。
    几天之后,蜀山附近的十几个市镇全都闹翻了。一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讼棍纠集了数量庞大的佃农聚集到周围的县衙吵着打官司,要状告三大世家。
    嘉州和眉州的刺史都被惊动了。几个县的县令纷纷派出捕快强行将聚集的佃户驱离县衙。但是在一群讼棍的怂恿之下,佃户就是不走,非要个说法。
    三大世家的家主立刻找到了巴山帮出来做事。余怀仁毫不含糊,一下子把煽动闹事的讼棍全都暗地里抓走。事情做得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三大世家大喜过望,很是赏赐了巴山帮不少好处。
    没想到,讼棍的消失不但没有让佃户们重新安分守己。反而让他们更加愤怒。
    多少年了,他们受地主们的盘剥压榨,丰年无肉食,荒年买儿女。而地主老财们坐拥万顷良田,囤积居奇,见死不救。
    如今终于有人肯出来为他们说句公道话,让他们有了一丝活成人样的希望。现在,人没了?
    他们干脆聚集在三大世家家宅门口,大声怒骂,要求他们交出为他们伸冤的讼棍。
    形势一度失去了控制。
    三大世家的主事无奈再次聚集在一起,找来巴山帮帮主余怀仁,商量解决的办法。
    “各位大人,这件事,我的那一份儿,已经做到了。”余怀仁听到三大主事的诉说之后,叹息一声说,“那些讼棍,也被我秘密扣押,保证他们再也不现身。现在这种情形,我也无能为力啊。”
    “余帮主那件事做得确实漂亮。不过,现在这帮刁民不见到讼棍回来,却是不肯消停。”张家家主张明德叹息一声说,“现在闹事的还只是一部分佃户,我就怕事情闹到最后,变成若陈硕真举事般的大乱子,那就不可收拾了。”
    “明德兄慎言。”崔家的家主崔辟没来,来的是他的族兄崔瑾。
    “不知道能否请崔大人以节度使之名派兵平乱?”吴家家主吴斌沉声问。
    “万万不可!”崔瑾和张明德同时惊呼。
    “是啊,万万不可。”余怀仁也一脸忧虑地开口,“如今佃户只是聚集在门前喝骂,事情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万一派兵来平乱,乱民一怒,先进各位家里烧杀一番。然后平乱的官兵再进来洗劫一番。这一来二去……”
    “唉!”吴斌摇头叹息,“我们三家的精锐都在各地效力,没在家中镇守,如今悔之晚矣。”
    “如今,便是如何是好?”崔瑾抚须苦叹。
    “我想过了,这些年来,我们确实收得田赋过重,若是我们稍微让步……”张明德思索着说。
    “绝对不可!”吴斌断然道,“一旦让步,何时是尽头?其他地方的佃户听了消息,再来闹一番,我们是否要步步退让?”
    “正是。而且,我们已经在官面上否认了田赋过重,现在退缩,这不是自打其脸吗?”崔瑾摇头说,“就算是破家,我们三家也不能便宜这帮泥腿子。”
    “三位大人。”余怀仁拱手道,“这个服软的举动,其实不用各位大人做的。”
    “哦?”三位主事同时挑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