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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杨慨的意思,也是纪慎的意思。眼下情势急迫,闻克己做不了太多事,留在此处也是添乱。
    只是这两日,春和与闻克己根本没机会说太多话。闻克己甚至没有告诉春和自己就将离开。
    春和顾不得仔细梳洗,招来车子一路疾驰出城外,终于追上了闻克己。她与闻克己多年不见。前些时日闻克己在气头上,只是给了她闻氏做的几双鞋和几件衣裳,说是给新姑爷。
    闻克己极尽讨好之能,杨慨却全然不放在心上。那些送来的礼物他们也不过看了一眼就客客气气放进了库房。反倒在闻克己离开时送上了各色绫罗绸缎,书籍古物,当他们听闻克己说起十财与碧兰的婚事又送了不少金银饰品,装满了一个妆奁盒。
    相较下,纪初霖当年震撼整个闻家村的彩礼显得分外寒碜。
    “爹不在汴京多玩儿几日?”
    “为父又不是第一次来汴京。汴京有趣的,能看的,都看过了。都说汴京有的是大酒馆,为父过去从未尝过,这次终于住进了故梦轩那种地方,吃到了故梦轩的美食,不负特意来一趟。”
    春和听得鼻酸:“旅途劳顿,就不多休息几日?”
    “为父能如何,连为父的官位都是靠的杨大人。为父只能服从。为父还是回想好好教教十财,光宗耀祖。考个进士,不会像为父这般看人眼色,仰人鼻息。”
    此番话后,春和越发心酸起来,忽然明白为何纪初霖明明可以凭借纪慎在朝中得到官位却宁愿做一个瓦子老板。考不上进士,就算做了官也得不到承认。除非像李琛那样站在武官权力的顶峰。
    她明白纪初霖要什么了。
    “何况眼下这局势,为父早些离开,是对为父好。省得添乱。”闻克己长声叹息。
    春和问起闻氏和十财。
    “都很好。”闻克己望着清晨的天际,几只麻雀从晴空中掠过。他忽然摸了摸春和的头。“老夫的女儿,就快成了几乎明冠汴京的说话人。虽说是说话人,却不低贱,还颇受达官贵人的喜爱,老夫那么多女儿,却是至今没有生出男孩的你最有出息。”
    头一次,春和听见了闻克己的赞扬。过去眼中只有十财的闻克己,第一次夸赞了她。
    不过是简单一番话,竟是让春和窃声哭泣起来。
    闻克己轻轻摸着她的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有女德。”他轻声警告道。
    春和一面啜泣,一面应着。
    待春和终于不再啜泣,闻克己说起自己那被推入枯井死掉的四女儿。
    他说,那个四女婿不是疯子,他从女儿死了的那日就知晓——疯子怎么会那么凑巧,碰巧杀了他的女儿?
    那个所谓的女婿迎娶他女儿前在家中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与一个红牌妓.女纠缠不清。
    那女婿的爹在过世前为了让儿子收心,说只有他娶了娘子才分家中财产给他。那人便开始装疯卖傻糊弄村民,花钱娶了闻家的四女儿。终于靠着成亲分了财产。
    而那人在提亲前就已经想好。他娶一个穷人的女儿,他是个“疯子”,失手杀了那个女人也无人追究,至多花钱稳住那户人家。
    “老夫一直都知晓,却又能如何?那人的爹与李家镇的几位族老关系紧密,他们说他是疯子,为父只能承认他就是疯子。”
    春和呆立着宛若一尊石像。四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小,现在竟是连四姐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闻克己说的那些话像是话本中的故事,她全然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闻克己却是苦笑,笑着,落下泪来。
    他久考不仕。最终凭着春和靠着杨家做了官,终于给枉死的女儿伸了冤。
    “故而杨家如何对待为父,为父都得接受。”
    “爹当年为何会将四姐嫁给那个人?”春和的声音细弱蚊蚁。
    “出价高。女子苦,男子又何尝不苦,身为读书人,考不了进士,还不如种地为生的贫农。为父考不上,你弟弟必须考上,即便是卖女儿,为父也要供一个进士出来。”
    闻克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晨光熹微处。春和裹紧披风朝汴京城走去。今日天色不好,清晨的光已经淡了去,乌云层层堆积压在汴京城上方,酝酿一场大雨。
    作者有话要说:  【乱入下:纪初霖称呼杨梦笛为“杨商”,纪慎说他无礼是因为古人一般自称说名,称呼他人说字。称呼他人时直接叫他人的名字很不礼貌。
    纪初霖和杨梦笛成日打闹,两个又都离经叛道所以称呼对方的名。
    纪初霖称呼自己为“初霖”,因为他觉得“初霖”比“雨”好听……我写“纪初霖”、“杨梦笛”也是因为觉得更好听一些……嗯~~忽然有些担心自己之前在写名和字的时候有没有写错……】
    第120章 第一二零话
    “断袖”的事不到十日就有了结果。
    就像纪杨二人一开始推测的,此事被好事者说给了太后,太后着令下人略一调查就知道是杜玉申搞的鬼。事情暴露,本要参加这次科考的杜玉申被他爹连夜赶出家门,赶至外县娶了一个商贩的女子,永远不许回汴京。
    杜父行动快捷却终于事无补。
    那位从三品官告老还乡后,杨慨的心腹官升一级接替了职位。杜玉申的父亲虽说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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