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人间有念想

      夜色如墨,风雨如晦,虽然今夜月圆星繁,凉凉的微风吹得人十分惬意,但车内的气氛却如狂风暴雨来临前般压抑沉闷。
    开车的晨哥忽停忽转,间或开进一条小巷然后穿过某个车库开出,中间还在一个居住小区里换了一辆半旧的瑞虎商务。
    换车的时候那个一直在和黎子菲密语,看起来干练精明的芳姐对柳影深深一鞠躬,但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人一个眼神就能托付彼此性命,这样的氛围让柳影很熟悉,也很舒服。
    “没人跟踪。”
    平头方脸,嘴唇紧抿的华晨终于用嘶哑的声音低语了一句。转头深深看了一眼缩在副驾驶位上似睡非睡的柳影,拿起车载电话开始拨打起来。
    后排上一直大气不敢喘的两个男性安保才放松下来,一个骂骂咧咧的找香烟,一个抱着颈部受了枪伤,只作了应急治疗的同伴低声呼唤起来,安慰他再坚持一下。
    “师兄,快一点,黑子需要手术。”罗芳轻声催促道。
    华晨没有回话,一边继续沉稳的开车,一边不停的拨打各个电话。虽然带着蓝牙耳机,华晨又说着某些暗语,但似睡非睡的柳影,还是基本了解了大致情况。
    已确定是“沙奎蝮蛇”!在市中心制造了绑架整个体育馆市民的恐怖行动,其中还有数名各界知名人士。条件只有一个,释放其3个月前被抓的副首领“双头蛇”——“沙奎蝮蛇”里的军师。
    因为实际指挥的两个蛇头莫名被杀,“沙奎蝮蛇”原本计划周密的行动变成了一个大漏勺,群蛇无首下必然行动失败,但在攻破敌军之前,体育馆的人会被失控疯狂的雇佣兵屠杀多少?就是个未知数了。
    华晨是军方的人!黎子菲的身份不简单!电话对面显然惊动了某位军界高层,无数的势力已经展开行动,怒火和报复即将落在“沙奎蝮蛇”头上。
    隐隐感觉不对的柳影并没有睁开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些合情合理的情报后面并没有这么简单。更何况,还有蒋峰这个太子党的风云人物参入其中,绑架前晚与“蛇头”碰面?柳影一声冷笑,这也太巧合了吧。
    看似一场普通的演唱会,千丝万缕的牵出这么多人物,还真是有趣。不过懒洋洋的柳影没兴趣去刨根问底,答应老头子来“看看“黎子菲的事已经做完了,不管是老头子那边收到什么风,还是这件事的背后有哪几方大佬的博弈,跟自己这个“前”大头兵都没什么关系。
    汇报完情况,看似平静,实际怒火中烧的华晨放下电话,扯下这才有时间顾及的领带,放松下来转头正要说话。
    “停车!”
    “吱~”一个急刹,柳影适时出声,让本已放松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每个人都下意识的紧握手中武器远离窗口、准备应战。
    亲眼看到被这个人徒手摧毁的机甲残骸,恐怖的车载空气炮被当成单兵武器使用,再零星的听到黎子菲绘声绘色讲述的什么飞车、神枪、单手举车、飞天大战等等。
    虽然都对小女孩的夸张吹嘘半信半疑,但实际上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给人一种很有几把刷子的感觉。
    “没有危险,只是,我要走了!”柳影淡淡的说到。
    华晨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只有他才知道,再向前开500米,就进入了老板安排的安全区域。能卡在这个事实上已十分安全,但又让自己缺乏完全掌控的交界点选择离开,是巧合?还是情报?
    警惕的华晨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大截,半响,反应过来的某人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汇合了信任的人后,放松警惕的女孩一路上不知道偷瞄了柳影多少遍。
    少女情怀总是诗,再怎么出身不凡、受万千追捧,也还是一个正值青春少艾的小女孩,正处于关于白马王子、勇者英雄的梦幻年纪。
    说好的王子大战恶龙后不是该迎娶公主了吗?英雄砍翻恶魔之后的情节不应该是献花求爱吗?哪有救完公主半截跑路的王子?哪部童话里去找美女在手却临阵退缩的英雄?!
    直到柳影麻利的开门下车,身影一晃就要消失在黑夜中时,情窦初开的娇娇女才一下慌了神,也许,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神秘的男人了。
    霍的起身推开车门,“喂!我怎么找你?”
    惊愕的回过头来,柳影迎上的,是一双勇敢、单纯、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大眼睛……
    内心无可遏制的涌起一丝暖意,谁言人间无念想?谁说世人皆可忘?少女的仰慕最是能激起男人的英雄情结。更何况再怎么样的杀戮与磨难,说到底,柳影也只是一个20出头的小男人,也许吧。
    心中的暖意传递到脸上融化了眼底的寒冰,在那个刀光剑影的陌生城市,在那个微风轻拂的初夏仲夜,在那个光影交织的斑驳墙边,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子,回馈给少女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微笑。
    但依然没有说话,仅是浅浅一笑,柳影缓缓的向后退去,眼见柳影就要退到阴影里,黎子菲着急的大叫起来:“你,你是要去找你的仇人吗?是那个怪物说的蒋峰?我,我能帮你!”
    墙角已经看不到柳影的身形,黎子菲焦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真的能帮你,我舅舅是——呜!”
    被一把捂住嘴拖回车里的黎子菲不停的呜呜挣扎着,既头疼又好笑。罗芳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无可奈何的仰头叫了一声:“小柳,先等等。”
    黎子菲蓦地停止了挣扎,睁大眼睛望着墙角,黑暗中没有声音,罗芳却不管这些,笃定的取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然后和华晨低语了一阵,从无可奈何的师兄手里接过一把钥匙,将纸条穿过钥匙孔甩手扔了过去。
    眼看穿着纸卷的钥匙就要撞到墙上,黑暗中如幽灵般探出一条黑索,轻轻一卷缠住钥匙,顿了一顿,收了回去。
    瑞虎在黑夜中的滑行,当开过一条街口时,两辆警车交错而靠停在了路中,一左一右封死了街道。看着黎子菲一行驶进了军方的包围圈,蹲在屋顶的柳影悄然而去。
    顺着字条来到罗芳给出的地址,是一栋闹事区的高档公寓楼。不知道为什么,对罗芳,柳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信任,柳影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
    转动钥匙、输入密码进入公寓的1206号房,靠!居然是整层打通的。不知道那个晨哥贪腐了多少来补贴家用,柳影嫉妒的腹诽着。
    整体装修倒是干净利落,硕大的健身区,数百种酒排列整齐的酒吧区,6、7个房间组成的住宿区,一层里大面积空荡荡的更像是一个军事宿舍。
    10:32,柳影看了看表,不客气的选了一瓶看起来高档的外文酒,打开犒劳了自己一番,快速的洗了一个澡,打开卧室衣橱选了一套比较合身的深绿色作战服。然后一边喝着酒一边哼着《旅行》,漫不经心的搜索起来。
    不到5分钟,就在健身区的器械架后面找到机关,打开了一个向下的通道,钻出通道就来到下面一层楼1102号的房内。
    随手破解开几个隐蔽的报警监控,放下酒杯吹了一声口哨,柳影暗暗的赞了一声华晨的品味,一屋子的军火!高端的!大火力的!限量版的!只只崭新透亮,把把油光水滑,想起不爱撸管只爱撸抢的华晨,在交给罗芳钥匙时那不情不愿的表情,柳影眼睛都笑咪了。
    两把伯莱嗒92f型!
    一把m16特制限量款!
    一把放在最聚光位置的“斯太尔 ssg 17”!
    虽然有“夜色”,但看到那把幽光沉沉,明显喝过血的三棱军刺时,脸色扭捏、纠结良久的柳影还是没忍住顺手连鞘绑在了腿上。
    其他诸如9毫米巴拉贝鲁姆弹、一组十支12cm特制钢针、m193弹、0.55英寸口径温彻斯特一马格努姆枪弹、82手雷、热感成像仪,……
    当沉迷在进入宝库搜刮财宝的盗贼游戏中,耳酣面热的柳影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里别的、战术背包里装的,已经是臃肿不堪了。
    忍痛割舍掉一“部分”后,恋恋不舍、做贼心虚的小子胡乱拿了一把车钥匙就落荒而逃。来到车库一阵好找,才发现居然拿了一把摩托车车钥匙,还是一款上世纪嬉皮士最爱的古董哈雷。
    有心回去换一辆车,一看表11:50,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在枪械库沉迷了近一个小时!
    犹豫半响实在没有勇气再回“案发现场”,如果不小心和华晨罗芳碰面,那就彻底尴尬了。
    无奈的柳小贼骑着不伦不类的哈雷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