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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云天大声说,“这件事一定是周元干的,爸拒绝和他合伙贩毒,所以他才派杀手来杀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杀了他报仇!”
    他激动的语气完全暴露了他不可遏制的愤怒,以及掩盖他害怕的颤音。
    唐啸边摸着唐潜的头边掀眼淡淡地提醒大儿子,“不要动怒,谁先动怒谁就输了一半,我告诉过你,别让愤怒蒙蔽理智。”
    唐云天抿了抿嘴唇,父亲当众的轻斥让还年轻的他觉得尴尬。
    “这回他似乎也没要取唐爷性命的意思,似是恐吓,下回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对,既然他敢主动挑衅,那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骨干里有人赞同唐云天的话。
    “爸,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我可以马上找人去做掉他,免得让外头的人以为咱们唐家好欺负。”唐云天始终沉不住怒气。
    “不行!”一直只顾着哭泣的唐潜突然开口,否定了他大哥的决议,所有人不禁一片愕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身量小巧,隐藏在宽大的书桌后几乎看不到多少的小公子。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一滴眼泪垂在睫毛上迟迟不肯跌落,但他的表情却是十分坚决和严肃,唐啸看着他,竟觉得这么矛盾的两面糅合在一起,衬得他的小儿子十分妖异,因毒品引起的纷争,他却偏偏觉得这孩子像株罂粟,漂亮的外表下渗着剧毒,明知道危险也会控制不住地上瘾。
    唐云天没料到开口反驳他的人居然是他柔弱的小弟,一时愣住了。平日里他一直把小弟当成好看的瓷娃娃,帮派里的事他从不会在小弟面前说起,腥风血雨地怕吓到他,此刻,他的弟弟却站在父亲身边冷静地说:
    “先查清楚了是不是他做的,江湖上的事一个差错谁也承担不起责任,如果真的是他,那必诛无疑,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哪里容得了外头的人来放肆。”
    比起唐云天的暴躁愤怒,他淡定得几乎可以媲美和尚坐禅。
    如果不是那么青涩的少年音调,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会以为这是唐爷在说话,实在太像了。
    唐潜继续道:“但杀归杀,明着解决总是要惹纷端的,这根本没必要,派遣杀手虽然直截了当,但风险太大,万一失手弄得你来我往地死斗又是白白费了时间和精力。”
    骨干们和唐云天的嘴里几乎可以毫不困难地塞进鸡蛋了。
    唐啸看着手下们有趣的反应,淡淡地笑问,“你说该怎么解决?”
    “这还不简单。”唐潜轻轻一笑,面上是可以麻痹人戒心的纯真模样,“爸爸你就说要邀他再次商议这件事,他既然急于找人合作而那个人非你不可,他自然会答应,到时候你挑个安静人少的地方,双方只准带一个人不准带武器,事先先在约定的地方放把枪,找借口上个厕所将枪拿回手中,到时候还怕弄不死他么?”
    “这么简单能不能成功很难说啊。”唐云天怀疑地看着小弟。
    唐潜靠近唐啸,唐啸搂住他,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美好画面,“爸爸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就可以从当家的位置上下来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都知道唐啸不喜欢有人觊觎他手中的权力,小公子却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更刺瞎他们眼的是,唐啸不仅不生气,还捏着唐潜的小脸,笑说,“你到是有胆量。”
    “我只要爸爸没事,爸爸在哪里都一样。”唐潜温柔地抚摸着唐啸受伤的地方,低低地说,说得非常真切,“我小小的心里只有一个大大的爸爸。”
    “那爸爸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唐啸听惯了女人们的甜言蜜语,却无论如何也不及此时出自儿子口中的甜言蜜语,带着孩童的天真和难测的深情,让他心里舒坦得很,于是好脾气地谆谆善诱。
    唐潜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加上一句,“当然,诚意的表面功夫要做足了,不然人家刚暗杀过你你就凑过去,笨蛋才会傻乎乎地觉得你是真想去合作,况且刚遇袭就凑上去也显得你太孬太没脾气了,落了面子。”
    “说得好!”唐啸哈哈大笑,甚为满意。
    “爸爸一定会想到更棒的主意。”唐潜的视线没有从唐啸的腰上离开,他看着伤口的眼神非常细腻,细腻得让唐啸短暂地失了失神,握着他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施了些力。
    唐潜说得对。这种主意唐啸不可能想不到,他甚至能想到更为完美的。但由他十一岁的小儿子说出来又另当别论了,即便是他,十一岁的时候还是在学习课本知识的,直到开始接触家里的事务才开始走上这条路。
    最难得的当属他的冷静和淡定,从头到尾除了撒娇,他连眼睫毛都没多抖一下,就好像在讨论哪道菜比较好吃一样轻松自然。
    实在是不容小觑。
    不容小觑,这是所有人离开唐啸书房时自然而然浮现在心里的四个字。小公子这是实实在在的猛虎卧山岗啊,不动则已一动骇人,大公子的地位……
    啧啧,不好说喽。
    ☆、chapter 13
    唐潜一夕之间在唐家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唐潜本身并不至于让大家如此关注,他的身世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通透,进门的时候大家有过短暂的猜测,想着唐啸会将这个小儿子置于何种地位,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也没有人再刻意去关注了,就像他们也不太关注唐家二少一样。
    后来他们对小少爷的印象也无非剩下了生得精致纤细,还算讨唐啸的喜欢,也不再有其他多余的。
    但唐潜在书房里那突如其来的一招实在是让他们震撼不已,再加上唐啸那么明显的纵容和那一瞬间对小儿子的无限兴趣,顿时引起无数猜想。
    唐家那些稍有些地位的人虽然不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大家聚在一起聊起来,言词间也稍稍地有了些偏向,一大部分人认为唐云天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他从小生活在唐家备受熏陶不说,从十四岁就开始着手学习帮派里的事务,处事果决手段狠辣,如今有越来越上道的趋势,再加上他和唐啸如出一辙的挺拔身材和刚毅的面容,怎么说唐家当家这个头衔也更适合戴在他的头上。
    而小少爷那副模样,——柔弱纤细,怎么说真有些上不了这样的大台面。
    另外小部分人则觉得大少爷的脾气过直,做事有些草率,不好听的说,大少爷有勇却无谋。
    结果,大家委委婉婉地聊着天发展到后来简直变成了争吵,差点儿演变成战争,一群被冲昏了头的骨干们二话不说地跑到唐啸跟前去了。
    在天人交战后,不经意路过看见一切的唐云天没忍住冲动,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唐啸的书房外,侧着身体听里面的人说话。
    那些人甚至连“自古以来,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的话都搬了出来,唐啸随他们冲冲而来,各执己见地在他面前激动地说着一大堆道理,争得脸红脖子粗,毫无形象可言,他到也没有厉声喝止或者动怒,反而是好整以暇地听着他们争论。
    吴叔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先是听着,后来便目光深远地暗自沉思,但从脸上却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唐啸此刻心里想得到不复杂,他只是在想,这些人为了小儿子昨天微露的那小小锋芒就闹成这样,那他的小儿子此刻又在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他已经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唐潜对于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因为他正在练习书法,写书法这种事最讲究的就是入静,讲究个凝神静气。
    刚被带回唐家的时候他写得一手虫爬似的字,唐啸每次见他写字都跟吃了只苍蝇似的难受,都说字如其人,他却想不通他精致秀美的小儿子怎么就没遗传到他或者龙家小姐这方面的基因。
    后来实在是对他的毛毛虫字看不下去了,唐啸直接给他请了专业老师,学业如何暂时不提,先给我把字练好了!
    他当时那狠厉的眼神让老师都寒了一下,顿时不敢懈怠,尽责地教导起来。
    好在,唐潜到底还是继承到龙家小姐的优良基因的,龙家小姐当年就画得一手的好画,唐潜虽然对画画兴趣不大,但俗话说书画不分家嘛,他意外地喜欢写毛笔字,每天都要写上一会儿,不消大半年,那一手书法写得连教导他的老师都觉得自惭形秽。
    唐潜移开镇纸,拿起刚写完的一幅字,掀眼就见有人默不作声地杵在他的房间门口,一惊,直到看清是自己的大哥才笑嘻嘻地跑过来,拉着唐云天的手说,“大哥你来了怎么都不说话,把我吓了一跳。”
    唐云天俯视着矮他不少的小弟,眼里晦暗,面部也显得十分僵硬,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哪里是我吓了你一跳,你到是把我吓得不轻。”
    他刚从父亲的书房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他还小,再随他玩几年。”唐啸只用这一句话打发了那群喋喋不休的人,那其中的意思是再玩几年让他做继承人还是玩几年再纠结这种事他没明说,但他话已至此,再不识相地闪人就是不知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