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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柔软棉被的渴求,战胜了那麽一点点的违和感。真要说起来,住在青年旅馆和旧街区时,房客们都是龙蛇杂处,一个独居的寡言男人,亚撒真没怎麽放在心上,就这麽忽略了会对他的未来产生极大影响的信号。
    亚撒将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盘缠的包包往房里一放,便完成了搬家。
    这些年来在世界各地四处漂泊,亚撒向来没什麽行李和私人物品,过往的环境不容许他拥有任何物质的慾望。
    而那种生活,总算到了终点。
    辛苦了整整二十六年,他好不容易能展开半退休的人间生活了。
    亚撒站在窗边打开了窗户,带着草木气味的风吹入,他美滋滋地看着属於他的小房间,不管是看来有点年代的木桌、挂着全身镜的双门大衣柜,还是坐下来会发出轻微吱哑声响的木椅,各个都让他相当满意。
    退休前,周遭的同事们都不看好他重返人群的决定,他也有点担心,找房子时优先考虑预算,不敢在住处花费太多的金钱,如今能有个乾净的小窝已经足以令他满足。
    尽管房东先生态度令人捉摸不定,签约倒是意外顺利,外头天色还亮着,亚撒决定稍微梳洗一下,到外头去晃晃。
    想融入当地生活,最快的方式还是与当地人交谈。
    亚撒从行李中挑出好一点的白衬衫,以他的外表年纪独自搭乘长途列车,总被以前的同伴说像是落单的肥羊,为了避免遇上图谋不轨的罪犯和小偷,来时他穿着从二手商店买来的平价旧衣,戴着报童帽压低帽沿,尽可能保持低调。
    梳洗过後,亚撒把自己打理得乾净了些,拆掉绑头发的橡皮筋,拨了拨长度介於耳下与及肩之间的中长发。
    一头天生的浅金发、宝石般的灰绿色眼瞳,让本人认为有点太过秀气的心形脸庞,尖挺的鼻子和嘴角微微上扬的小巧嘴唇,眉眼间都透着一股空灵的气质。
    他曾被前同事嘲笑过一头亮闪闪波浪卷发像只名贵的宠物狗,有时就连他都会感叹原生家庭对於一个人的外貌与气质有多大的影响。即使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漂泊生活,有时仍会在举手投足间被人看出他的出身良好。
    他出生的那个家族,以当时的情况的确算是地方望族。
    亚撒只能庆幸,他成为神使时起码快满十八岁了,没有再早个三、五年,在他还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孩子的时期被冻结时间。
    当初决定搬到阿尔瓦时,亚撒听房仲介绍过几间房子的基本条件与周遭生活机能,b对之下,夏佐先生的房子虽然老了点,附近却有传统市场、超市与各种连锁店,交通也方便,对於独居的外地人来说相当友善。
    阿尔瓦是个悠闲又便利的小城市,居民平均生活水准高,治安与贫富差距严重的大都市和贫瘠的乡村来说,相对安全许多,又保有近郊地区的轻缓步调。
    亚撒在新家附近漫步时,既没有大都市如洪水猛兽般的行人和车辆,沿路上遇到的居民们看到外地人也不像封闭的区域那般小题大作,还友好的朝他笑笑。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亚撒下午就找了间小酒吧喝东西。
    服务生和酒保都以狐疑的眼神打量他,试图辨识出他们永远不可能猜中的年龄,亚撒一屁股坐到吧台前,坦然的点了一杯啤酒和炸物拼盘。
    反正他有以前因公务需求而制作的成年身分证明,退休时官方担心他会成为问题未成年人口,也没把这些他生活所需的文件收回。
    也许是时间还早,酒保没说什麽地接受了点单,倒是坐在附近的客人们好奇地搭话了。
    「小美人,没看过你啊?」
    一旁喝酒的中年男人朝他举了举酒杯,听出对方的语气没有任何恶意和威胁,亚撒露出乖巧的笑容点头示意,「我刚搬到这里。」
    看到漂亮的少年含着笑意的澄澈眼神与带着酒窝的甜甜笑容,原本只是以轻挑口吻随意搭话的男人稍微正了正神色,再次开口时态度也柔和了一点。
    「哦,欢迎啊。」男人瞥了眼飘出香气的内场,「你该试试他们的b萨的。」
    男人说完,就出声向经过的服务生点了餐,要他们烤个招牌菜色送给新来的。
    亚撒嗅闻得出来对方只是好客,偏向於随手照顾晚辈的心态,便笑着道谢,用冰凉的啤酒和对方碰了碰杯。
    其他客人听到他们在闲聊,也好奇的凑过来打招呼。过几分钟,炸鱼、薯片和一些看来吸了不少油脂的炸蔬菜被摆在一个篮子里,和b萨同时间端上,亚撒和吧台边的客人们一同分享了食物。
    人类在进食的时候,是最为放松的。
    尤其是这间白天也营业的酒吧,气氛轻松愉快,带了一点家常的味道,比起年轻人们爱去的地方,更像是附近居民喝点东西的家庭餐厅。
    闲聊间,常客们提供了他不少有用的讯息,诸如转角的那家面包店五点後会有折扣活动、对街那家餐厅价格便宜,只是常在汤里有虫子加菜、生活用品卖得最便宜的是两条街外的药局,想买过冬的衣服可以到第五街挖宝,大道上的商店街全是骗观光客的店面,只是要小心第五街红色招牌的布里太太,她痛恨上门的每一个客人。
    常客们没对亚撒的背景刨根究底,让他得以保持放松的心情交谈,只不过他有点小看了这个地方的交际网路,他只是随口提了散步时看到的苹果树,这些大叔立刻猜出了他的住处。
    「那一带,是夏佐的吧?」
    「他之前说过要把整修好的房子租人。」
    几个常客相互确认着,亚撒吓得动作一顿,正好与请自己喝酒的男人对上目光,对方看着他莞尔一笑,显然从他的表情获得了正确答案。
    「你们都认识夏佐先生?」
    亚撒半放弃地问道。
    「当然认识啊,他和你一样,是外地来的。」
    常客们提起那位怎麽看都不像会来酒吧与人闲聊的男人,神情倒是有点敬意,一方面显示着这些人不会随意以苛薄的角度谈论不在场对象,一方面也透露着夏佐先生在这个地方的声望似乎还不错。
    幸好,听起来是个正派的人。
    亚撒收获了不少那位房东先生的讯息,夏佐先生今年三十四岁,在附近的一所大学任教,单身独居。那幢房子原先住着他膝下无子的远房亲戚,亲戚晚年将祖产交给他这个晚辈打理,搬到乡下生活去了。
    夏佐先生平日里除了教课和做研究外,也义务在附近的非营利组织帮忙,有时会去教小孩和老人家识字,此外的时间大多深居简出,不怎麽喝酒,在附近的超市或果园都还比较容易遇见他。
    长着一张俊美的脸,不菸不酒又博学多闻,擅长家务、喜好园艺,还有着一双大长腿,夏佐先生是附近许多待嫁女孩垂涎的目标,妻子们用来嫌弃丈夫的标准。
    这样的男人通常都会是男性忌恨的对象,然而夏佐先生为人太过正经,从来不回应那些有意无意的女性示好,来到这里八、九年了,都没看过他交往半个对象,无论对待男女邻里总是一视同仁的冷淡。
    夏佐先生年过三十的那一年,许多女性蠢蠢欲动,就连长辈们都忍不住替他说媒,旁敲侧击地想劝他该成家了,夏佐先生始终保持礼貌婉拒,直到有天邻居太太目睹他假日宁愿坐在院子里将一块木头削成兔子摆饰,也不愿意答应和女性去餐厅吃顿饭,让大夥儿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就是个享受个人生活的单身主义者。
    原本以为趁着房子年老翻修,夏佐先生整理空房出租,补贴花去的修缮费用,也许会为这位严肃的先生带来一点新相遇,想不到他明文规定了房客仅限男性,丝毫不给邻镇虎视眈眈的女孩们半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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