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二
?离开了美术学院的台阶,我在路边的小卖部又买了两包香烟,点了一根,慢悠悠的吞吐着,朝着当年的堕落街走去??????
这是一条我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路,即便是我已经有整整两年时间没有认真的来这里走过一回,只是很多东西,一旦你熟悉了,习惯了,便很难再忘记,哪怕你不再刻意去触及它,当你再一次面对的时候,惯性也会带着你走回原来的路。
堕落街(位于湖南师大靠江边的一条小街,现已被拆除。),这条因为这个奇葩的名字而红遍全国的小街道,如今也只是如秦晴一样存在在我的记忆里,可是我依然不想在这个告别的晚上将这里落下,这里承载着我们最初相恋的一段时光,许多情侣会在分手后回到当初相恋的地方治疗那撕心裂肺的伤,而我回到这个可以让我撕心裂肺的地方,只是为了跟过去的我们道个别。
一整个晚上,我不记得在这个大学城了穿插了多少个地方,我把所有记忆里存在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又从岳麓山走到了橘子洲,横穿了湘江,走到了风帆广场。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我用了这一整夜的时间将我们当初三年所经历的一切都回味了一遍,再没有一丝遗留,当我不再给自己带上任何伪装,真正赤裸裸的来面对这些痛彻心扉的惆怅的时候,却渐渐发现一切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时光当真是一把不可思议的利器,可以抹灭掉一切原本都不敢去想象的东西。
哪怕只是在今天之前,我都还不相信,还有什么样的痛,能痛的过我与秦晴分手后的那段日子。
我在凌晨四点四十分的时候走到了风帆广场，这是我与秦晴记忆的终结点，两年前的那个傍晚，也就在这个沿江广场的角落里，她用一种平淡的可怕的语气跟我说出了分手这两个字，结束掉了三年的感情。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她转身离去时的背影，那道带着她的身体与我的灵魂一起离去的背影。
在那之后的两年，我经历了无数个辗转反侧、侧夜难眠的夜，人生似乎就在那天在这座广场上被一条分割线所切割，一面是两个人在一起时虚假的华丽，另一面却是一个人时孑然一身的孤独与落魄。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所幸的是，在这个夜晚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回到了这个原点，坦白的跟过去的一切说了再见，而后洗心革面的准备迎接这个城市的第一道曙光。
我默默的抽着烟，坐在石凳子上看着面前无语长流的湘江，内心一片坦然，这对我来说依旧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我直面了所有之前不敢去面对的可以让我撕心裂肺、痛侧心扉的事情，然而我不再惶恐，我需要一次这样的坦然，然后再到这种物极必反中找到破茧重生的力量。
天边开始泛白，黑夜终将要过去，可我在这黎明的边缘感觉到了冷，将手中的烟丢弃之后，双手抱着双腿紧紧的将身子卷缩在了一起，我冷的发抖，心又开始生扯着疼，疼的撕心裂肺，疼的刻骨铭心??????
我终于是要跟这些东西说再见了，我的爱情、我的青春、我融入了血肉之中的颓废、独孤、与寂寞。
还有????
还有我记忆中的秦晴??????
我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放肆，这种压抑到了最后时刻的情绪爆发让我无从克制，我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趴到了江边的护栏之上，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对着江水狂喊??????
“再见了???青春???再见了???爱情???再见了???”
“再见了???过去???再见了???秦晴???再见了???再见了???”
“高牧远，你要记住，去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不许再回头去看，不许偷偷想念，不许情绪化??????”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我歇斯底里，泪水布满了我的脸颊，我却在这种情绪里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痛快??????
我双手抱着头，趴在了护栏之上，一只白皙的手将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我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美的不像话的身影就这么迎着江风，面向江水，在第一缕曙光的照耀之下，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看着简沫，挂满泪水的脸上勉强又挤出了几丝笑容，接过了她的纸巾：“谢谢！”
她回了我一个淡笑，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了微风轻抚的江面。
我把脸上整理了一番，心情也随之平复了下来，与她并排的对着江面站着：“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她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你不知道偷看别人哭泣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可是你也没做什么掩饰啊。”
她依旧平淡如初，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之下，我却似乎看到了几许落寞惆怅。
对于她的回答我有些无可奈何，淡笑了一声，道：“我原本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她语气笃定：“你一直都生活在自我的世界之中。”
“你这么肯定？”
“恩！”
“但是现在不会了，我已经要跟过去说再见了！”我没有去纠结她是如何这么肯定我的生活，也许她说的没错，过去的我一直都让自己活在自己的想当然里面，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要破茧重生的信念。
“也许曾经的我让自己的生活狼狈不堪，甚至看不到一丝光影，而我现在也在迫不及待的要跟它们告别，可我依旧还是爱着它们，爱那个时候为了爱而义无反顾的自己，爱那个时候的孤冷、寂寞让我在那段轻飘的时光之中还能抓住一丝厚重去沉淀我的人生，以至于在新的生活开始的时候，能更加懂得时光的涵义。”
我语气低沉，却不再有那丝丝落寞，我终于在这个破晓的清晨感受到了自己的第一丝改变，她的面色有了些许动容，轻抚了一下被江风吹散的长丝，说道：“吉祥巷的旧梦时光，是不是也会不复存在了？”
我诧异于她会在这个时候想到旧梦时光，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我沉默了半响，说道：“它应该还会在吧，那个名字对于我来说是一块标杆，就这么去破碎它需要太多的勇气，我一个人没有那样的力量??????”
“哦。”
她轻轻点头，而后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一头正在广场上奔跑的萨摩招了招手，那团白色的精灵便欢快的跑了过来，她笑着迎了上去，随后一人一狗就这么迎着朝阳，走向了不远处的万达公馆，没有告别，没有再见，就像来的时候那般无声。
此时的风帆广场，已经不再那么清寂，逐渐有晨练的人开始过来，这里终究不再是我一个人是世界，而我???也不愿再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沉浮。
阳光彻底的将云层破开，明媚艳丽的照耀在我的脸上，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迈开了步伐，准备离去，在离开之前，我将这座广场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提醒着自己该去过实实在在的生活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一个晚上所辛苦卸下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