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铁石心肠与不识时务

      ?“嗯咳……”
    时旅清了清嗓子,闭上眼,摆了个架势,一口略微沙哑的老京腔响起。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王员外愣住了!
    夫人愣住了!
    王家小姐愣住了!
    彩楼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
    时旅睁开双眼,音调微高。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
    “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这曲!
    这腔调!
    底下群众声音渐渐平息,乐师也忘记奏乐,彩楼上下,唯有时旅的沙哑京腔。
    起哄的群众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闻,抱着看戏心态的人们也收起脸上的玩味,在场所有人都被怔住了,不知不觉中认真听唱。
    时旅抬头望天,仿佛融入那千年前的时代。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
    “东西战南北剿保定乾坤。”
    俊俏小哥双目圆睁,用空出的手捂着嘴巴,难以置信时旅小小年纪却唱出了难言的滋味。
    时旅正视前方,一脸傲然,曲声中带着潇洒带着底气。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
    “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
    唱到这里,声音忽然收了回来,时旅眼眶竟然红了,握着话筒的手也再微微颤抖。
    “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京腔、沙哑、颤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短短一句词曲,却包含了郁郁不得、胸臆难抒、高处不胜寒、知音难觅的情感。
    声落惊风雨,曲尽泣鬼神!
    突如其来的情感炸弹红了多少人的眼眶,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是一脸动容。
    时旅躬身,“一曲《空城计》,唱予大家!”
    沉寂稍许,掌声雷鸣般响起,久久不息。
    仿佛彩楼上站着的不是时旅,而是那个唇枪舌剑中,浑然不惧;坐镇城楼,只亮琴音便可退司马十万兵马的诸葛武侯!
    王员外感慨道:“真乃皇恩浩荡,天公作美,小女随手一抛,竟招来此等贤婿,老夫甚为开怀。”
    王员外看向小姐,笑着问道:“女儿啊,你觉得如何?”
    王家小姐目若秋水,仿佛雾里看花,粉颊含春,含羞着低下头,柔声道:“全凭爹爹做主。”
    时旅从唱曲儿状态退出来后,尴尬症又犯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真想去拼奥斯卡小金人啊!
    “满意就好!”王员外欣慰地抚须大笑,对时旅说道:“贤婿,老夫还不知你的姓名?”
    时旅嘴角抽动,差不多得了啊!
    算了,演戏演全套,这张老脸便豁出去了!
    他笑着回应:“小婿名为时旅,时间都去哪儿了的时,旅行的旅。”
    底下的群主发出善意的笑声,直觉楼上这人既会唱曲儿,又幽默风趣,感叹不虚此行。
    但那个俊俏小哥听到时旅的姓氏后,脸色微变,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王员外又问道:“不知年岁几何?”
    时旅刚想如实回答,突然想起这是节目,中规中矩就没意思了,改口道:“小婿年方十八!”
    “嘘……”
    “不要脸!”
    “谎报年龄!”
    群众嘘声不断,显然是没有人相信。
    俊俏小哥扑哧笑出,你还十八,你咋不说是二八呢!
    王员外也被逗乐了,笑道:“小婿可得如实道来啊!”
    时旅面不改色,回道:“我年年十八!”
    底下嘘声更大,王员外也不再纠结时旅年龄,继续问道:“好好好!十八配小女也正好,那贤婿可曾考取功名?”
    时旅回道:“不曾。”
    王员外笑道:“那得多读书,争取功名。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看如何称呼我呢?”
    时旅老脸一红,“岳父大人。”
    王员外听后很是欣慰,底下群众则唯恐天下不乱地瞎起哄。
    夫人也过来说了几句话,概括来说就是,敢让她女儿受委屈就不会放过时旅。
    有些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王家小姐赶紧上前拉住母亲,王员外也打断道:“诶诶,夫人,别把贤婿吓坏了。”
    他又对着楼下群众说道:“好,乡亲们,今日老夫招得佳婿,甚是开怀。晚上我要大摆宴席,到时,诸位乡亲,可要多多赏脸啊!”
    “请大家先吃喜糖!”
    身旁的丫环便将盘中喜糖洒下,群众哄抢,好不热闹。
    这时候,喜乐奏响,管家高声喊道:“请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他拉过时旅,以男左女右位置站好,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嘉宾!”
    “夫妻对拜!”
    时旅和王家小姐转身相对,低头拜下。
    “喝交杯酒!”
    时旅面红耳赤,王家小姐眉目含情,两人交过手臂,一饮而尽。
    “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一听“洞房”二字,楼下**便淡定不能,纷纷嚎叫。
    丫环继续向楼下抛洒糖果。
    回到屋里,还有拍照留念,时旅和王家小姐并肩站立的时候,感觉手心被轻轻挠了一下,塞进一个东西。
    拍过照之后,时旅打开手心,发现竟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显然是电话号码。
    王家小姐眼波流转,贝齿轻启,做了一个“打给我”的手势。
    时旅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美女主动告知电话,心情自是非常开心。
    美女,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但如果你坚持假戏真做的话,我一柔弱书生,说不得就从了你了……
    时旅脱下礼服,一脸猪哥笑容下了楼,显然是沉浸在未知的幻想之中。
    俊俏小哥将相机和背包归还,打趣道:“我看啊,某人乐不思蜀了,那小姐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时旅惊道:“你怎么知道?”
    俊俏小哥眨巴眨巴眼,愕然道:“不会吧!真看上了?”
    时旅扭捏中带着炫耀,将那纸条出示,“她给了我电话号码。”
    俊俏小哥不爽道:“这种好事都能给你碰上啊!我这么帅都没有姑娘投怀送抱,你抢个绣球就能假戏真做,没天理,真的没天理!”
    时旅得意道:“这可不能怨老天,是你自己将绣球塞我怀里的,再说了,哥哥我长的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一曲京口老调的《空城计》一出,不敢说举世无敌,但也大杀四方了好吧!”
    “切!”俊俏小哥极为不屑,问道:“说真的,你唱的真不赖,我们这辈人很少会了,你是跟谁学的?”
    时旅说道:“京剧可是国粹,身为炎黄子孙,继承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顿了一下,感伤道:“其实我就会这一段《空城计》,是跟我爷爷学的,他喝了酒就喜欢吆喝几嗓子。”
    俊俏小哥说道:“其实最后那一句‘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中我听出了想念。”
    时旅不信:“真的假的,虽然我确实融入了情绪,但这玩意你能听得出来?”
    俊俏小哥点点头,“能听出,你爷爷对你很重要吧?”
    “嗯,很重要,不过他前不久去世了。”时旅脸上悲伤很淡,更多的是提及爷爷的想念。
    “抱歉。”
    俊俏小哥心里想着,姓时,爷爷前不久去世了,果然如此,你就是那个时旅。
    “没事,不说这些,”时旅拉开背包,拿出绿茶问道:“绿茶,喝吗?”
    这种毫无味道可言的绿茶饮料,我才不喝呢。
    俊俏小哥心里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接过绿茶喝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不错。
    这片场地,群众已经散去,只要一些路过的游客,时旅两人喝着绿茶,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
    “一个人?”
    “一个人?”
    两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想的和自己一样,相视一笑,又是异口同声:“那一起?”
    “嗯,一起。”
    如同美食,旅途的风景也是要分享的。
    一人独行虽好,却总归寂寥,有人相伴,便多了一种美妙感觉,这种感觉叫做心安,叫做你懂,我懂。
    竟然和一个男子有着如此默契,时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时旅问道:“既结伴同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俊俏小哥嫣然一笑,伸出手说道:“石不语,铁石心肠的石,不会说话的不语!”
    有点意思,这是向自己示威?
    时旅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笑道:“时旅,不识时务的时,做客他乡的旅!”
    石不语扑哧一笑,“你这人介绍自己总是这么有意思的吗?”
    时旅笑道:“毕竟还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所以只能在这里花些心思了,比如时间都去哪儿了这个介绍就可以隐晦地嘲笑别人年纪大,有次将有个恶劣的老头气到了呢!对了我还想了一个诨名,叫做白衣圣手,你觉得怎么样?”
    石不语轻蔑:“这种土包子般的诨名也亏得你想得出来,赶紧弃了,以后要是丢人现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出了声,“而且我觉得不该姓时。”
    时旅疑惑:“为什么?”
    石不语笑道:“你应该姓王!”
    这哪跟哪儿啊?
    他接着说道:“你想啊,这抛绣球招婿是要你入赘啊,你拜过堂成过亲,早已是王家的人了!”
    时旅汗道:“就算入赘,我的姓也不用改吧!”
    石不语无所谓道:“都差不多了,那接下来咱们去哪?”
    时旅看了看时间,已是正午,正好肚子有些饿了,便道:“找家客栈,上桌好菜好酒。”
    石不语应道:“得嘞!”
    时旅奸笑:“不过得你请客,就当你坑害我赔罪。”
    石不语不肯:“这能叫坑害吗,都快假戏真做了都,我这是送你姻缘!”
    时旅反驳:“不管,就得你请,我这是误打误撞,若非哥哥我有《空城计》这一大杀器,早就尴尬难堪到死了好吧!”
    石不语急了:“哎!你还有没有绅士风度啊!”
    时旅嘲讽道:“绅士风度的对象是淑女好吗!你一男的,怎么说话和女的一样。”
    石不语气道:“你……你个死驴!”
    时旅脸瞬间跨了,有这么容易谐音吗?你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你这样我还怎么好好聊天?不行,得反击。
    时旅想了一下:“你这个木鱼!”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伤害着,活脱脱一对冤家。
    但……形容两个男的好像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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