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庙算多者胜(上)

      当!
    神兵刑天斧挥至半空,就被一柄虚空浮现的利刃骤然挡下。
    此刃由一股怪异的黑色烟气凝聚而成,出现之前,毫无征兆,挡下刑天斧后,也立即消散一空,再无痕迹。
    “何方鼠辈,还不速速现身,与吾一战!”
    夏耕踏前一步,巨斧倒提,仰天喝问。
    其所对方向,赫然正是中央祭坛的上方。
    “敌方圣人出手了!”
    田籍两名分身对视一眼,立即加快飞遁速度。
    本体特意将夏耕布置在此地,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圣人交锋,就算不直接动手,仅仅是气机碰撞,就能让低阶有秩者受伤,甚至身死。
    分身不怕死,但王子溪濯事关后计,不容有失。
    然而两人尚未飞出多远,一道妇人的身影忽然挡在侧前方。
    妇人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颇为狰狞。
    “少母……槐!”
    认出对方身份,两道分身不得不再次停下。
    妇人槐本身实力不足以威胁他们,但也正因她实力低微,本该在外城的她,当下不可能出现在此地,出现在仪式阵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孙坡分身率先开口问道:“槐夫人忽来此地,可是管兄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槐哼声道:“好你个田博闻,以为披上孙兄父女的皮囊,我就认不出你了?”
    被识破了!
    孙坡分身心中大惊。
    虽然从他出手攻击里息开始后,理论上身份就不再保密,可槐不过秩一,为何也能一眼识破?
    “恐怕不是她识破我们。”姬夷旦分身声音传来,“快看她手上。”
    孙坡分身依然看去,发现槐捧着厚厚一叠书稿。
    实际上,刚刚槐与他说话时,并没有正眼看着他,反而一直盯着手中书稿。
    仿佛照着上面念台词。
    而槐的下一句,立即解答了他俩的疑惑:“正如你们所见,槐是替我传话的。”
    “你回到梁国,伪装孙兄父女,进入到梁囿破阵,于何处现身,我早有所料,故而有此布置。”
    管叔吾早就料到了今日一切!
    不但料到,还事前留下书稿,与“未来”的田籍隔空对话!
    从书稿厚度可见,他预见的“未来”,可不仅仅是一句半句的时间。
    很可能会持续到仪式结束。
    丝毫不担心会搞错。
    如此料事如神,如此运筹帷幄,如此自信满怀……
    田籍本体受到分身汇报后,心中不禁暗暗概括一声:不愧是曾在诸侯间翻云覆雨的管叔吾!”
    好在这一幕,也不算太过出乎他意料。
    正如田籍这方在不停推算管叔吾一样,管叔吾作为日者大能,又如何不会推算田籍?
    田籍自身虽然能屏蔽日者推算,但其他人,譬如死去的孙坡与姬夷旦,譬如王子溪濯,却是不能。
    在这种关乎切身利益的问题上,只要敌人有所行动,终究会露出马脚,在命数上留下痕迹。
    而只要有一点痕迹,以管叔吾之能,推算出背后真相,只是早晚问题。
    这时槐抬起头,脸色怪异笑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将槐杀死,不听我之言,继续你们的行动。”
    两道分身闻言,不为所动。。
    既然对方已经识破,又如何会让他们本体的计划顺利进行?
    至于杀死槐,就更不用说了。
    说不定管叔吾特意派她来传话,而非他人,正是为了让本体投鼠忌器,不得不照着他的布置走下去。
    “看来你是不会动手了。”槐低头翻过一页纸,继续念道,“那么接下来,就该好好谈一谈你我之间的问题。”
    “你我之间,本不该有问题。”孙坡分身得本体受意,出声应对,“你交出绫儿,我立即撤离。你在梁国成圣,我到海外逍遥。今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她是我女儿。”妇人槐念着管叔吾预定答复。
    “她亦是我妻。”孙坡分身传递田籍本体意念。
    “我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
    妇人槐停下翻页,手腕微微发抖。
    “少母,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孙坡分身见状,赶紧出言试探。
    只可惜片刻后,妇人槐恢复如常,继续念稿:“正如你所见,槐已非昨日之槐。我也不妨告诉你,绫也非往日之绫。你若想活命,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未等田籍说完,槐忽而嗤笑一声:“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想必此时你的本体,还藏着某处,伺机而动吧?”
    此言一出,两个分身微微变色。
    正如管叔吾的“预言”,行动被识破的瞬间,田籍本体就再度蛰伏起来。
    夏耕暴露,分身被识破,只有田籍本体依然能够屏蔽日者窥伺,保留最后威慑力。
    “不如你猜一猜,是你先锁定我的星位,还是我先找到你本体所在?”
    槐挑衅的声音传来,又翻过一页。
    由始至终,田籍计划,局势发展,分身反应,从未出乎他的预料。
    “本体,这种状况,【心斗】是否曾模拟过?”孙坡分身微微焦急问道。
    他与姬夷旦分身虽然保留了部分田籍的本事,但没有开天真符,没有升级到圣人之道的【心斗】,无法自行推演“攻略”。
    “先前没有。”田籍传念到,“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一定了。”
    如果将“命运”类比成一个无法打开的黑箱,日者便是拥有“命运黑箱”授予的特殊权限,只要输入指令正确,就能直接得出答案。
    而田籍的【心斗】,却是只能通过自己一点一点盲测试探,穷举各种可能性,直至找到“最优解”。
    若是穷举次数不够,或是一开始【接构】的信息不完全,那这个“最优解”自然就要打个问号。
    眼下田籍正是遇到第二种情况。
    可话说回来,日者再是料事如神,终究需要提前准备,提前布置。
    到了眼下,管叔吾书稿写完,对未来的布局就成了定局,无法再变。
    反倒田籍的【心斗】,由始至终,一刻未曾停下。
    “我的【心斗】虽然不如日者卜筮便捷,但胜在我本体能防备窥伺,进而成为对方无法提前预料的‘变数’。如此一来,我们双方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未来最终走势如何,尚不能由管叔吾一人说了算。”
    “而当双方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时,谁能预见的未来更长远,将问题本质看得更清晰,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既然在预见能力的质量上比不过日者,那就通过数量、速度来弥补差距!”
    “明白了!”
    听到本体之言,两道分身重新镇定下来。
    孙坡分身道:“这大概便是兵家所言,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多算胜,少算败!”
    就在田籍与分身商议之际,管叔吾终于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