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都过去了

　　    天暖和了一阵子，某天夜里突然降温，然后就滑着小坡不回头了。
    利沅那挑剔的胃终于活跃起来，对食物重新感兴趣，一天比一天需求高，凉的热的来者不拒。
    力量涓滴补充进身体，肌肉都醒来了，在皮肤下叫嚣，利沅去健身房更勤，消耗越多，进食越多，身体慢慢丰盈起来，大约不用多久就能回到夏天前的模样。
    除了健身房就是学校和家，前段时间学校的事情落下不少，从南山下来利沅每天在赶进度，利泽想找她吃饭都没成。
    这周末有空闲，利沅主动打电话约利泽，定好了时间，又拿着手机选餐厅。
    要环境好的，不局限在学校附近，可以试试没去过的店，她浏览页面发现个眼熟的名字，心里默念，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江河推荐过，在他们碰上喝羊肉汤那天。点进去看看菜单，哪道菜江河提过也模糊有印象，利沅便不犹豫了，打电话预约。
    周六中午利泽自己开车先到餐厅，和利沅前后脚，刚坐下就看着利沅由服务员引过来。
    他目光凝在利沅脸上，为她表现出的精神面貌而惊讶，而后就是满心的欣慰，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恢复活力。
    这家餐厅利泽也没来过，点好了菜，两人就先专心品尝，饭桌上只聊些轻松的家常话题。利泽对这里评价很高，几道海鲜的肉质都鲜嫩肥美，还拍了照片发到家庭群。
    看着利沅筷子不停，利泽心情好没控制，吃得胃有点顶，提议出去走走。
    这时节正舒服，开车来的时候他看见周边小马路风景不错，道路两旁的树枝搭在一块，浓密绿叶罩着顶，没遮住的阳光也不晒人。
    利沅留了一下午的时间给他，自然答应。
    散着步，利泽说起公司的生意，利沅照例不发表意见，结果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利泽这都快把家底透给她了。
    她正要打断，利泽问她：“你想好以后做什么工作吗？”
    “还没，是该考虑了。”她心生预感。
    “我想你到公司来帮我，”利泽果然旧事重提，然而后面的话是她未曾想到的，“等你能接替我了，我打算去我妈妈那边。”
    利沅惊得站住，利泽笑了笑，“觉得很突然？其实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你知道的，我妈她只有我一个孩子。”
    他说出这句，利沅什么都能理解了。
    她继续和利泽走着，心里默默消化。
    徐思捷……利沅见过。
    不仅见过，还被对方带着买过衣服，那时她刚上大学，徐思捷打电话约利泽晚上吃饭，听说他和利沅一起，就邀她也来。
    见面前她隐约了解一点徐思捷的性情，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人，一瞬间还是被对方的目光摄住，既像打磨过的钻石明亮锐利，又因为见识过世事所以淡定包容。
    徐思捷微笑叫了她一声“元元”，没有距离感，也不刻意亲切。
    利沅被这么一叫，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那顿饭吃得很融洽，因为是在商场里的餐厅，用餐结束后徐思捷带着他们逛了逛楼下的店铺，给她和利泽都买了几身衣服。
    后来又见到徐思捷几次，从利泽口中也断断续续听说徐思捷的经历。
    徐思捷生在小富之家，有个受尽宠爱的弟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她自身的优秀成为父母眼中她心机深沉企图抢夺弟弟东西的证据。
    她进入自家公司从基础工作做起，刚刚做出成绩，父母就安排游手好闲的弟弟空降当她的领导。由此她懂得了，如果她不争，连她自己努力的成果都会被弟弟占有。
    徐思捷为自己找到一个帮手——合作公司的利征弘，同年龄，同处境，同等的事业心，他们会成为最好的伙伴。
    局面似乎如她所想般展开，他们携手在各自的领地实现目标，但是经年累月，徐思捷发现了自己与利征弘的差异。
    她带领公司扩大规模，成为公司最优话语权的人，于是父母对她嘘寒问暖；她把弟弟放在闲职上养着，决定他每月拿到多少钱，于是弟弟对她阿谀逢迎。她享受这样的感觉，掺假的亲情也有点温暖。
    她是有感情的人。
    而她和利征弘共同生活抚养孩子，别说亲情了，利征弘对她就连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关心都没有。
    每当工作结束想到要回那个冷冰冰的家，她就从内心深处透出疲惫。
    孩子渐渐长大，他们不能装一辈子恩爱夫妻。
    徐思捷做出离婚的决定，这对利征弘来说太突然了。他不愿终结这么完美的家庭运营模式，僵持许久，才改变了主意。
    徐思捷不得不放弃抚养权。
    后来她结过一次婚，又离婚了，之后只有情人。
    徐思捷的公司体量与利征弘的旗鼓相当，两边还有合作关系，利泽去她那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利沅：“这事你想要说服爸爸可比登天还难。”
    利泽失笑，“说不服的，我明白。在他眼里我们是他一个人生出来的。不过我想好了，这事我自己能决定。”
    停顿少顷，他又对妹妹说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你不用有别的顾虑。”
    他当然清楚利沅一直避开这个话题是为什么，父母辈的事情难说谁对谁错，那些都过去了，他只记着一点，利沅是他的妹妹。
    利沅说：“我再想想。”
    “行。”利泽不催她，转而问道，“晚上回南山吃吧？给你订的红宝石项链做好了，放在家，正好给你。”
    利沅应下，“学校这边基本忙完了，以后我每个星期都回。”
    “那太好了，”利泽笑起来，“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朋友聚会，你就照常去。”
    熟悉的语焉不详、欲言又止，利沅一听就知道他暗示什么，赶巧了，“明天中午和人约了。
    利泽双眼闪亮，他是怕勾起她伤心不敢正面提，见她态度平常，克制不住地探听：“和学弟？”
    利沅摇头，“再之前的，去年还是前年你碰见过一次。”
    见过的……利泽还真有印象，“是你以前的同事吗？”
    “对，好厉害啊哥。”利沅笑说。
    “这不算什么。”他记得是应该的。印象里那是个看着靠谱的男人，虽然心里面为她和学弟感情结束而遗憾，但这次是往回换，说明她确实喜欢，应该能稳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