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幽冥之门】（4000）

　　    仿佛不应该存在于这方天地的巨剑。
    在以庞大的鬼力作为驱动下，获得了极快的速度和加速度，径直的刺向天空中那只“美丽”却拙劣的仿制品。
    不，在意识到“刺向”这个动作发生时，巨剑就已经将其刺穿！
    那绝不是因为超越肉眼的速度而造成的现象，而好像是——
    中间的那段时间、空间，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所窃取。
    就连安乐都不得而知，那被偷走的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或许……被这把巨剑吃掉了？
    安乐心中升起隐约的猜测，但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明明只是一把由他想象、依靠鬼力构筑成的巨剑，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
    安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柄巨剑。
    随着其剑身狠狠的贯穿了天幕上的眼球，他得以听见——
    “吼啊！！！”
    极端凄厉痛苦的叫声，从天空中的某处传出。
    它不是任何一个人类、活物能发出的声音，像是直接从灵魂中响起。
    而听到这吼声的鬼魂们，则是无一例外露出痛苦的神色，好像灵魂都要被其撕裂一般。
    和猫夫人合为一体的小墨，更是拿毛茸茸的肉爪捂住耳朵，企图借此缓解这股不适之感。
    可饶是如此，小墨的双眼仍是死死的盯着天幕。
    她想要看到，那把巨剑，能对亡灵造成怎样的伤害。
    只见，在眼球被刺穿之后，从中流出了一种黑灰色的粘稠液体，就像是被筷子挑破的蛋黄，又像是……它的血液！
    散发着诡谲不凡的气息。
    其中蕴含的，是这只亡灵的本源物质，每一滴都是它在漫长时间中才积累、凝聚出来的。
    而此时，这些“血液”，竟是依附上了巨剑的剑身。
    好像……在被其吸收？
    随着这吸收的过程，一种无形的联系，在安乐和巨剑中再次建立，且渐渐变得紧密。
    安乐心想：‘为什么是……再次？’
    与此同时，眼球在剧烈的震颤。
    原本的结构、形状，都在发生怪异的改变。
    像是巨剑的刺入，破坏了内核，使其不再能维持这幅姿态。
    不断有凌乱的线条增生而出，那种恰到好处、妙不可言的色彩，更是不可遏制的向灰色转变。
    惊心动魄、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美感，在短短几秒内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丑陋且畸形的一个眼球状的怪物。
    如果把方才的眼睛，比作一幅大师级的绘画作品，在看见的瞬间便会受到“美”的冲击，心灵为之震撼。
    那么现在，这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随手留下的涂鸦罢了。
    与其说是美感消失，倒不如说是，它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安乐知道。
    亡灵不过是在对某位神祇形象的一部分，进行拙劣的模仿而已。
    既然模仿被戳穿，亡灵不再携带有祂的特性，会变成这幅模样，自然十分正常。
    因此，它似乎还遭到了某种反噬。
    整片天幕，都像是在颤栗。
    哪怕没有靠近，安乐也能从中读出……痛苦与绝望。
    那是源自亡灵的情绪。
    地面上的小墨愈发错愕：‘原来，亡灵也是会绝望的吗？’
    只是此时，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
    这只占据天幕的亡灵，的确因为这一剑身受重伤，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在这墓地存在了千百年的古老存在，想彻底杀死它，谈何容易。
    而且……
    安乐用余光瞥见了远处的异变。
    在寂静墓地的边缘地区，墓碑在碎裂，漆黑粘稠的液体，正在从地面的裂缝中渗透而出。
    一座座曾被人居住的墓室被其渗入，其中或保存完好、或腐烂不堪的尸体，成为它们的养分。
    在融入黑液的过程中，使其愈发壮大。
    安乐不难猜出，那种如同石油般的液体，可能便是寂静墓地执行“重启”的存在。
    当它将所有的鬼魂、尸体、亡灵尽数吞没，就意味着收割的完成。
    寂静墓地，也将进入下一次轮回。
    倘若“重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恐怕连他，也会再也无法逃离。
    ‘看来，只能……’
    安乐下定决心，竟是不再去理会天空中的亡灵和巨剑，而是再次调用起能调用的所有鬼力，扩大灵魂磨盘的范围。
    他现在要做的，是在黑色黏液吞没掉更多鬼魂之前，将它们尽数吸收！
    同时，借助这份庞大的鬼力，构建出一座极为可怕的存在。
    ******
    灰色的天空中，出现了无数条细碎的裂缝。
    阴森鬼力、绝望情绪以及亡灵本身的气息，像是大洋上的乱流，纠缠、混杂在一起。
    有如雷暴天气下的积雨云，充满狂暴与混乱，倘若有人置身其中，则随时可能被乱流撕成碎片。
    可那把巨剑却毅然不动，好像这些狂暴的能量，对它全然没有效果。
    “吼！！！”
    直击灵魂的嘶吼、哀鸣，在接连不断的响起。
    那是天幕亡灵最后的挣扎和复仇。
    在被无名巨剑刺穿后，不管亡灵怎样努力，甚至企图切断与它创造出眼睛的联系，但是它的生命力仍然在不断的流逝，它的存在本身，也在一点一点的淡化、消失。
    所以，它的身体像是拼图一样裂开，化为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在不可避免的走向分裂。
    最让亡灵感到惊骇的，是那把巨剑，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汲取它的本源精华。
    它越是虚弱，巨剑则越是强大。
    亡灵仅存的智力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把剑，难道真是它曾经见到的那把？
    这怎么可能呢？
    老实说，这种一步步走向衰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起一瞬间的死亡，给天幕亡灵带来了更深沉的绝望。
    就好像是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的将它凌迟。
    于是，亡灵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将所有的力量集中，随后，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
    恐怖的乱流，不再停留于天际，而是……
    宛如流星一般坠落！
    黑灰色的碎片，被漆黑的气息包裹，重重的砸向地面。
    紧接着，能量爆裂开来。
    霎时，便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不浅的深坑。
    而像是这样的碎片，多到几乎无法数清。
    整个寂静墓地，好似变为一处轰炸区，狂暴的碎片接连坠落、爆炸。
    将此处的地面砸得面目全非。
    泥土、碎石，到处飞溅。
    且由于亡灵的特殊性，这种爆炸，同样对那些鬼魂造成了伤害。
    它们的肢体被炸得残破不堪，空洞虚无的脸庞挂上痛苦。
    而寂静墓地的异变，还远不只如此。
    鬼魂脚下的地面在持续震颤，蛛网般开裂的痕迹越来越多，漆黑的黏液从中汩汩流出，像是预示着，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依稀能从漆黑黏液中，看出一些事物的形状。
    杂乱的发丝、破旧的衣物、撕成小块的布匹、被切下的手指……正是人们为了“存活”下去，埋葬在寂静墓地里的东西。
    只是现在的它们，尽数被染成了漆黑之色。
    像是没有被彻底溶解的冲剂、动物腹中没有被完全消化的残渣一样，留存在黑色黏液之中。
    这些存在，原本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物，既不神秘，也没有附着超凡特性。
    但是。
    时间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力量。
    或许，就连神祇，都无法抵御时间的伟力。
    在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后，加之笼罩在墓地上一股的神秘伟力，就相当于一种诡异的仪轨，将这些事物转化成了漆黑黏液的一部分，使其拥有异常诡异的性质。
    至于这背后的原理、成因，则无人知晓。
    对还存活于寂静墓地的人们来说，那也丝毫不重要。
    他们所要考虑的仅仅是……该如何在其面前存活下来！
    施展了人猫合体大法的小墨，背着甘香，在接连不断的“轰炸”中辗转腾挪，躲避这亡灵最后的倾泻。
    “呼——呼——”
    小墨喘着粗气，精神力高度集中，预判着头顶碎片可能砸下的位置。
    它的动作极其灵敏，速度很快，但架不住碎片实在太多了，且每一块碎片爆炸都会波及到一片区域。
    即便小墨身上有防护性的超凡遗物，可要是多挨上几次，也势必会受伤。
    不过，比起从天而降的“轰炸”，更让小墨不安乃至畏惧的，还是那些漆黑的黏液。
    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触碰到了石油状的液体，绝对也会和鬼魂、尸体一样，被其溶解。
    末世！
    此时的寂静墓地，全然是一幅末世之景。
    天上有连绵不绝的能量乱流倾泻，地下有好似能消融一切的漆黑液体蔓延。
    仿佛一切都会被毁灭。
    在这种环境中，她们连自保都尤为艰难。
    碎片坠落的间隙，小墨得以一时的喘息，她满是忧虑的看向安乐所在的位置。
    庞大的鬼魂磨盘仍在转动，但是比起之前缓慢了数倍。
    那里，才是“轰炸”的重灾区。
    小墨曾亲眼目睹，数块较大的碎片，在那里炸开。
    最关键的是，附近的鬼魂，在被亡灵碎片的爆炸摧毁。
    失去了原料，这磨盘自然难以像先前那样转动。
    让小墨担忧的不仅是这一点。
    从刚才天幕亡灵反扑开始，那位神秘可怕的a先生的气息，就突然沉寂下来。
    对那坠落的碎片，不断扩散的漆黑黏液置若罔闻。
    像是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变化，而专注于某件事情上面。
    小墨不免悲观想到：‘难道……连他也没办法了吗？’
    即便不想承认，小墨知道，眼下这次危机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现在，她能依仗的，只有a先生的力量了。
    倘若连这个男人都没办法的话，她们就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旁的小甘香，虽然不懂那么多，但是也能感受到危险的到来。
    她在心里为安乐打气，默默自语：‘加油啊，大哥哥！’
    只是，片刻后。
    在小墨的感知中，安乐的气息却没有慢慢回升，而是在一路走低，愈发衰弱。
    那些被他汲取的鬼力，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消耗。
    这导致，那份可怕神秘的气质，都在缓缓消减。
    他本人更是一动不动，不仅停留在原地，连那持续消化鬼魂的磨盘，都不再维持，彻底散去。
    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放弃挣扎、原地等死的意思。
    小墨眼见着，漆黑的黏液从脚下渗出，不远处的黏液，早已如同浪潮般，将她们包围。
    附近，几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而在安乐那边，黏液已经不满足于只附着于地面薄薄的一层，而是堆积成如小山般的高度，要将这个渺小的人类吞没。
    她好看的猫眼里流露出一两分伤感，在心里喃喃道。
    “苗苗，看来这次，我们是走不出这里了喵。”
    沙苗苗在心底回应：“或许是吧……”
    “但是，能和小墨你一起去死，也挺不错的呢。”
    “喵！”
    还没等两人进入悲伤的回忆杀环节，小墨则是突然惊呼出声。
    她全身的毛发都像是刺猬一般竖起，随后不敢置信的转过头。
    小墨和猫夫人一起看见了……
    门！
    一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大门。
    它好似没有实体，却又清晰的横亘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大门没有固定的大小，由观测到它的人来决定，并且随着心念的变化，而转变为不同的模样。
    在和这道门对视的瞬间，小墨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祂的双眼充满威仪，仿佛能够注视着世间一切恒升恒落，好似能跨越生存与死亡。
    七色斑斓的光晕位于大门的中心，不断旋转、变幻，组成各式玄妙的颜色，其上流动的光芒照耀一切灵感。
    然而在光晕的背后，所存在的颜色，就只剩下了一种。
    也便是这扇门上永恒不变的存在——
    幽冥。
    那或许不是黑色，或许不是阴影，也不是“无法观测”的事物，但要找一个词来准确的形容它，那便只能是“幽冥”！
    它似乎是一种颜色，又好像……
    是死亡应该归于的居所。
    而在这扇大门出现的瞬间，无论是天幕中将死的亡灵，还是四周侥幸存在的鬼魂，亦或是那诡异可怕的黏液，都发出了惊怖的尖叫，回荡在这墓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