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

　　    海浪滔天中，最绝望的时候，她被拥抱于一个微凉的怀抱，腰际之下，巨大的布满银鳞的修长鱼尾在海中摇摆。
    微卷如海藻般的蓝发荡漾，面容白皙如玉，海蓝色的眸子温柔缱绻，深深凝视着她……
    艾洛……
    猛然间，沐秀混沌的意识回笼，一把推开了图蓝。
    她气喘吁吁地捂着剧烈鼓动的心口，低垂着脑袋不知所措。
    此刻，她的双唇都在羞愤地颤抖。
    图蓝吻她时，她居然没有反抗，甚至还有点沉醉于之中。
    她怎么对得起艾洛……心乱如麻。
    图蓝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
    他情难自禁，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吓到了她……但她当时的反应，他想，她其实并不排斥他。
    他的心中不由地愉悦起来。
    “你能先出去让我静静吗？”沐秀的声音都在轻颤，无法接受才短短几天，就背着艾洛和图蓝逾越了。
    图蓝凝视着她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好，小厅里在温着粥，待会儿饿了，就去吃吧。”
    门合上了，她听到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的右手紧紧覆在左手腕戴着的水晶手链上。
    白色软金属织成的细线中，左右叁颗白水晶簇拥着中间一颗硕大的蓝水晶，熠熠生辉的，好看极了。
    犹记得那晚人鱼族的情人节。
    一朵朵、一簇簇地绽放着最绚丽的烟花，为这静谧的夜空挥洒了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人鱼王和大祭司都在露天祭台上为人鱼族祈福，祈祷人鱼族世代繁衍生息。
    人鱼们的兴致格外高涨，单身男女们都恢复了本体，在海中你追我赶，或是礁石上定情。
    个个都是俊男美女，真是视觉上的一大享受。
    夜晚的沙滩上，清凉的风中卷着海腥味吹拂而来，她和艾洛肩靠着肩欣赏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一群小人鱼调皮地从海中探出小脑袋，晶莹水珠顺着他们波浪般的发湿淋淋地滑落，他们手牵手吟唱着古老优美的歌谣。
    旋律轻柔，交错着优雅、飘渺的音符……抚慰了她本有些躁动的心灵。
    柔缓动听的歌声结束后，在小人鱼们的祝福下，艾洛为她戴上了这串水晶手链。那双蔚蓝色的温柔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溢出的柔光让她的心不住地悦动着。
    “戴上了，你就永远是我的人了。”低柔的嗓音久久盘旋。
    他们不顾一切地热烈地拥吻着。
    似乎那一刻就变成了永恒。
    他将她从死神手中救出，他们一同嬉戏玩乐，谈天说地……
    回忆起过往的美好，鼻子逐渐酸涩，珍珠般的眼泪，在悄然间滑落。
    艾洛对她那么好，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甜蜜，可是她……
    几次被那个银发人鱼在幻境中奸淫着，不止如此，她还做过跟图蓝的春梦，甚至今天，他们居然亲密地吻上了……
    她背着艾洛，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
    人生的酸甜苦辣，在她与艾洛重逢的短短一个月中，她几乎都经历了。
    以前理想中的爱情，便是一双人，过着简简单单的小日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存在背叛。
    可她，此刻真真切切觉得她背叛了艾洛。
    她攥紧了拳头，下了一个决心。
    她一定要尽快回到地球，不要再跟图蓝相处了，离开了人鱼岛的其他人，她才能做回最初的自己。
    等艾洛闲暇时来地球看她，他们谈着情侣间的小恋爱。
    再也不会有干扰。
    ……
    第二天，沐秀略显疲惫地出现在图蓝眼前，图蓝注意到，她的下眼睑都泛着青，显然昨晚没睡好。
    “大概还有多久，人鱼岛能联系上我们呢？”早餐时，沐秀的神情都是恍惚的，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黯淡无光。
    图蓝递给她花露的手顿了顿，心中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愿承认，依然带着希冀，将花露端到她面前。
    “先吃早餐吧。”
    “大祭司，我想尽快回到地球。”
    大祭司……她依然这么生分地唤他。图蓝心中有丝钝痛，却淡淡地对她道：“我知道，我在想办法。”
    两人久久不语。
    用过早餐后，沐秀就回到房中把自己一个人闷在里面。
    她的身心都疲惫极了。
    对艾洛的愧疚占据了她的心房。
    在她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时，图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温柔的日光透过窗台照耀进来，她柔软的乌发散乱在枕头上，脸色是不健康的白，秀眉微蹙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翩跹，投下一抹淡青色的影子。
    是什么，让她这么痛苦……只是因为昨夜他冲动的一个吻吓到了她吗？
    他担忧不已。
    微凉的手掌拨开她额间的发，触上她光洁的额时，丝丝缕缕的白光萦绕。
    他闭上了眼，掩盖了眸光中的失落，将她自踏入人鱼岛至今的记忆，尽数浏览了一遍，几乎洞悉了她的一切。
    她对他的本体，银发碧眼人鱼的恐惧，逃避。
    她对艾洛的感激、愧疚、思念以及深情。
    对自己最初的惧怕，到现在的依赖……却唯独没有女人对男人的爱，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她现在甚至因为觉得愧对于艾洛而想要远离他，再也不见他。
    艾洛就那么好吗？
    如果当初她险些被海浪淹死时，是他救了她，而非艾洛，是不是……是不是她现在爱的就是他？
    爱而不得让他近乎崩溃。
    一直以来伪装的良善在这一刻终于瓦解。
    等他再睁眼时，原本温和的眸中，汹涌着疯狂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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