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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一千字……
    调教完了的郎小攻,抽出一根烟来点上,靠在床头慢慢地吞云吐雾。被调教完了的徐小受,懒洋洋地打个呵欠,伸出两根手指一比量,郎小攻随手把自己抽的半支给了他。徐小受深深吸一口,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爱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细品了品,觉得有点辣:“靠,又是大前门哪。”
    郎小攻淡淡地说:“习惯了。”
    徐小受又吸一口,不知想什么呢,突然扑哧笑出声来。郎小攻诧异地看他一眼,徐小受摆摆手:“没事没事。”想了想又笑,郎小攻皱眉。徐小受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你抽烟都是大前门,怎么偏爱进后门呢?”
    郎小攻立刻就怒了,一把抢过半截烟蒂掐灭,伸爪子就把徐小受按床上,再进一次后门!
    ―――――――――――――――――嗨,以下是校园生活哦―――――――――――――
    郎小攻在没成为郎小攻之前,没这么严肃,也挺健气阳光的,就是稍微稳重点。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多多少少都能算上个人物,什么三好学生啦、优秀学生啦基本都是他,什么演讲比赛啦、朗读比赛啦也都参加,还是初中高中运动会400米田径的校记录保持者。
    说实话,他学习也就是中等偏上,兴趣广泛、贪玩,不太爱学习,之所以老师这么喜爱他,一是这孩子脾气好,不打架不斗殴的,挺省心。最重要的,是郎泽宁他爹是个官,还是个专管市里学校的官。
    很多人都认为,一个市里边当然市长最好使,其实这还真不一定。比如市长和教育局局长同时写条子请某著名小学进个孩子,校长敢找借口驳市长,不见得敢找借口驳局长,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至于副市长,那就更不用提了,如果不是主管教育,局长表面客气一下,办不办的得另说。
    所以,郎泽宁在他爹的大树荫下,在众多老师的爱护下,成长得还是挺茁壮的。可等他高二的时候,突然出事了。不是他爹出事了,是他出事了。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后来徐小受喜欢看耽美文,郎小攻多少也扫一眼,看见那些孩子们发现自己是gay之后,迅速的接受了现实,真令他感叹,社会还是开放了。
    当年,他第一感觉,就是害怕。
    真害怕。上一秒还在广阔的阳光灿烂的油菜花地里蹦q,一下秒就掉坑里了,还是个深坑,够不到顶的那种。四周无路可走,阳光就在头顶上呢,似乎伸手就能摸到,可你上不去――
    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那段时间郎泽宁发现自己突然就变得敏感,以前还嘻嘻哈哈和同学朋友打成一片,一转眼就成局外人了,怎么也融不进去。他觉得身边所有人,总是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哪怕别人说几句悄悄话,他都会胆战心惊,是不是说自己呢?是不是知道自己只喜欢男人了?
    郎泽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拼命地找黄书看,看裸体美女,万一明天又好了呢?可惜,没反应,一点反应也没有。别的男孩子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追女孩子,他还鄙视呢,觉得他们天天围着女生转,没大出息。现在才知道,敢情其实是自己有病,他现在想围着女生转了,没机会了。
    郎泽宁很惶惑也很苦闷,他不知道该对谁说。这事他爹管不了,别说局长了,总理也没辙。他也不能对朋友同学说,他怕他们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自己。
    这时,他认识了左威廉。
    左威廉真叫左威廉,不是姓左然后英文名威廉简称左威廉。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小子是根没长熟的黄香蕉。他在美国出生,本来可以成为一根地道的黄香蕉,没成想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又回中国来了,所以说他没长熟。
    左威廉就是个同性恋,他亲口对郎泽宁说的,还带他去展览馆后身的gay吧玩了一圈,算是让郎泽宁开了眼。估计这眼开得不咋地,要不然郎泽宁也不会以后再也不去而且还不让徐小受去。
    郎泽宁发现原来身边还真有这样的人,虽说数量太少,太小众,毕竟还是有啊。而且左威廉还以一种过来人讲课的姿态告诉郎泽宁,这不是病,挺正常的。这小子甚至还为自己与众不同颇有些沾沾自喜,因为他是学艺术的,要的就是与众不同,动不动就和郎泽宁列举古往今来中国外国各种闻名遐迩的同性恋艺术家。
    他吹的太厉害,郎泽宁不大信,但是心里毕竟还是有底了,不那么没着没落的了。
    郎泽宁上高三的时候,左威廉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男孩子,海誓山盟情深不渝的,而且还和家里出柜了,气得他爹险些心脏病发作,和他妈一起把这个混账儿子赶出家门。
    左威廉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完全忽视自己父母是绝对虔诚的基督教徒,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同性恋儿子?由此可见,国外也不是都思想开放的。
    这个故事的结局可不大美好,左威廉就比郎泽宁大三岁,二十刚出头,没房子没地又没钱,那个孩子更惨,和郎泽宁一边大,抛了学业跟左威廉混,刚过一个月就不成了,受不了。后来只好乖乖地和父母一起回家,循规蹈矩准备考大学。
    左威廉失恋了,非常痛苦,喝酒喝出个胃穿孔,还是郎泽宁父母帮他安排住院,他亲爹亲娘都没去医院看过一眼,只把医药费还给郎泽宁父母。再后来,左威廉自己回家去认错,和父母一起去了北京,于是便没了下文。
    左威廉的遭遇深刻刺激了郎泽宁。他从中总结了几条经验教训,第一,千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第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革命前辈的名言要牢牢记住――要是左威廉或者那个小孩有产业有钱,俩人早过上滋润的小日子了,还用看谁脸色?第三,爱情这个玩意,大部分是经不起现实考验的。
    郎泽宁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要开始赚钱,要把自己未来的选择权、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要不怎么说,人的成长有时候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是和某女性协议结婚各过各的,是步入传统婚姻然后背着媳妇搞基,是从此以后独身一人时不时找个伴,还是鼓足勇气和志同道合的一起走下去。说实话,那时的郎泽宁根本没想过,他才要考大学,以后的日子长远着呢,他以为至少大学毕业之前不用考虑这么多。
    可是,他遇见了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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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大前门(2)
    郎泽宁的母亲,忽然发现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非常严肃,总是板着个脸,跟他爹似的,天天一早就走看不见影,回家就钻进卧室,也就吃饭时能看见一眼。难道谈恋爱了?母亲挺疑惑,就让他爹跟郎泽宁谈一谈,探探底。
    郎局长最近有点失望,儿子北京的大学没考上,考上个师范。后来仔细又想想,也成,自己就是吃这口饭的,儿子毕业后进个学校当老师,自己退休前鼓鼓劲,铺铺路,没准就能让儿子捞个校长当当,也算是子承父业吧。媳妇说让他和儿子谈谈,那就谈谈。
    谈的结果让郎局长挺惊讶,没想到儿子居然想趁着高三毕业而大学还没上的这个暑假去创业,要自己赚大学学费。他看着比自己个头还高的孩子,心里挺感慨,这孩子是真出息了,懂事了,像个男子汉了。他周围的朋友啊同事啊,家里稍微条件好一点的,孩子都娇惯得不成样,哪像自己的儿子,放着优越的条件不享受,非得自己去赚钱,这勇气就可嘉。他要是知道郎泽宁的原始动机,是为了以后有资本和父母谈条件,非气得背过气去不可。
    郎局长没轻易表态,反而让媳妇给儿子点钱,做资本。郎泽宁没要,他把自己小存折里的压岁钱拿出来了,从高中同学那里弄了点电池、电话卡。他相中个好地方,就是辽宁大学门口,那里都是学生,卖电话卡特快。
    要不说干什么都得有天赋,郎泽宁这个选择还真没错。他高中同学父母都是移动的,他那点电话卡进价就比别人便宜,卖的自然也不贵,薄利多销,一上午就赚了小二百。他挺好,旁边老太太不乐意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一开始还以为郎泽宁是辽大学生呢,没敢吱声,后来看出来不是,就对郎泽宁说:“小伙子,你别在这卖成不?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容易,没钱没势的就凭卖电话卡这点钱活着呢,你换个地方呗。”
    郎泽宁不好意思了,他没想过这么多,收拾起东西落荒而逃。
    学校是不能去了,估计都有占地儿的,他左思右想,决定挨家敲门搞推销。那时封闭式的小区还比较少,搞推销的挺普遍,卖什么的都有,化妆品小电器内衣内裤小袜子,郎泽宁想,我就卖电池和电话卡吧。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这可不比在外摆摊。摆摊是等着别人上来问价,行不行的说一声就成,挨家挨户搞推销可不一样。你想想,进一个陌生的楼洞口,两面一看房门都关着,门里边是谁不知道,什么秉性不知道,先别说别的,抬手敲这门,就得需要一定勇气。
    刚开始郎泽宁没这勇气,他沿着楼梯一步一步一直走到顶楼,又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回来了,足足在楼道里晃了半个多小时,弄得三楼遛狗老太太以为他是小偷团伙派来探路的呢,一个劲地瞅他。
    郎泽宁长吸口气,就从这里开始吧,上前微笑着问:“大姨,你买电话卡不?我这里还有电池。”老太太这才弄明白,敢情是搞推销的,不耐烦地一摆手:“不买不买,不好好念书搞这东西,真是不像话。”一边嘟嘟囔囔一边下楼了。
    郎泽宁笑容僵在脸上,又深吸一口气,一咬牙,抬手敲了旁边一家居民的门。
    他一共在这楼口敲了五家,一家家里没人;两家刚一开门,还没等他说话,甩手就把门关上了。一家倒是想买,就是不让他进屋,挑三拣四地讲价,最后看讲不下价来,盛气凌人地说:“真货假货都不知道,还不如去商场买,不买了不买了!”“砰”地关上门。得,半天口舌白费了。还有一家开门的是个小男孩,一见郎泽宁就笑,露俩小虎牙:“哥哥。”屋里有个女的慌忙跑出来:“多多,多多,你又乱开门,不是告诉你不给陌生人开门吗?有坏人怎么办?”小男孩回头笑:“不是坏人,是哥哥。”那女人拉过孩子,一眼瞥见郎泽宁手里的大包:“你这是卖啥呀?”郎泽宁笑:“电话卡,还有电池。电话卡是50的卖20……”他还没说完,那女人一迭声地说:“不买不买咱不买。”伸手就关门,嘴里还对孩子说,“多多以后好好学习啊,看见没,学习不好就和他一样……”
    郎泽宁脸上的笑容垮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些,他颓然把大包扔到地上,坐在台阶上发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想打退堂鼓,安安稳稳回家上大学得了,折腾成这样为了啥呀,可就这么半途而废又有点不甘心。他看了看旁边的一家,心想,最后一次,不行就拉倒。
    郎泽宁起来整理整理衣服,轻轻敲响了房门。
    很多年以后,郎泽宁仍然忘不了那家女主人热情的笑容。她的容貌、年龄都记不大清了,似乎刚开门的时候也是一怔,等郎泽宁说明来意,她没注意他手上的东西,却问:“你是……学生吧……”郎泽宁点点头,女主人就笑了:“勤工俭学吗?进来吧。”
    女主人给他倒杯水:“多大啦?考大学没?”聊天就这样开始了。郎泽宁实话实说,自己刚考上师范,想在暑假做点事情自己赚学费。女主人就笑:“一看你就是学生,我是老师,儿子也有你这么大啦。哪个学校?什么系啊?”
    两人不知不觉谈了一个多小时,女主人没问半句关于电池和电话卡的事,郎泽宁也没说,告辞的时候,女主人却买了十板电池和三张电话卡:“我儿子在外地念书,兴许用得着。”
    郎泽宁离开的时候,心里很温暖。他明白了两件事,第一,销售产品并不一定就得在客户面前吹嘘这个产品有多好,和客户拉近私人感情,这点可能更重要;第二,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在这之后,郎泽宁参加过很多销售培训,也自己看过很多书籍,当然也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客户。每次心里不痛快,就会想起那位女老师,想起她最后说的话:“小伙子,好好干吧,你能有大出息。”
    算不算是有了大出息,这事还真不好说。不过,当大学毕业后,他为了能让徐春风留在s城,给政府缴纳培养补偿费的时候;当他轻轻松松就用赚来的钱买处房子,和徐春风共筑温暖小窝的时候;当自己终于鼓足勇气在父母面前出柜的时候;当站在办公室巨大的s城地图前,看着各个区县都有自己产业的时候,他就由衷地觉得,自己当年迈出那一步多么重要,也更加感激那个根本不知道姓名的女老师。
    其实,影响你一辈子的,不过是关键时刻出现的几个人、几件事、几句话而已。
    当然,郎泽宁那时还没那么牛掰,就算得到了一点点的温暖,几次碰壁之后也就抵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路还是自己走,事儿自己扛,自己挺自己。所以说,成功男人或者沉稳凝重,或者豁达大度,或者严谨认真,或者宽和温厚,那都不是天生的,都是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出来的,他一定有比旁人更严肃、更复杂的经历。
    郎泽宁一进大学,就以赚钱创业为自己唯一目的,至于学业,拜左威廉所赐,他的英语那叫一个呱呱叫,这点恐怕得让徐春风很是失望伤心。其余什么马哲啦、邓选啦、毛概啦,期末背一背就行。
    他在学校里很沉默,有意识地和同学们保持距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还不是很适应自己有别于常人的性取向。师范英语系就是女生多,可他对女生偏偏没兴趣;男生呢?直男在一起勾肩搭背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吃一个碗里睡一张床上洗澡在一个喷头下夏天光膀子冬天钻被窝太平常了,可他觉得不行,那对他来说叫性骚扰。你天天性骚扰别人或者被别人性骚扰一个试试?保你三天都待不下去。他也不太愿意和那些同学在一起,他们不是埋怨食堂伙食太差就是老师水平不高,要不就是条件不好女孩子太高傲,没完没了就知道抱怨,抱怨抱怨日子就过去了。郎泽宁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时间,改变不了现实,就改变自己吧。
    郎泽宁刚开始对徐春风的态度也是那样,别指望被摸一把屁股看着对方笑两下就突然发疯似的非你不可,那不叫爱情,那叫发情。郎泽宁早上起来就出去瞎跑,晚上熄灯才回寝室,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上课都不去,一个月里和徐春风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能注意到他才怪。
    等他终于注意到那个小子的时候,徐春风正在倒霉。
    徐春风家是农村的,上面有俩哥,算他三个男孩子。农村有句俗话,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更何况是三个“半大小子”。他家一年收入也就一千块钱,还得年成好的时候,所以他考的是师范,这个不交学费,每个月还有补助,可生活费还得自己张罗。出来的时候,他妈给了他五百元,大哥要结婚,女方家是要房子的,这已经不少了。
    学校有几个贫困生的名额,他申请了一个。学校这笔钱是一些企业赞助的,这些企业领导也就是想沾粘学校的干净气,弄得自己像挺有文化似的,连带出个好名。于是就搞了个捐助仪式,领导讲话呀,记者采访呀,挺热闹。
    辅导员提前找到徐春风,她觉得这孩子实诚,写了个感谢稿,让他代表被赞助的同学上台念,还特地嘱咐徐春风别穿得太好,朴素一点。
    徐春风大部分的衣服都是捡他俩哥剩下的,为数极少的几件是临走前他妈带他到县城里买的,不用特地,也够朴素了。可这事让徐春风挺堵得慌,咱说过,春风是个要脸的孩子,他觉得受人恩惠,是应该表示感谢,可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吗?他上台看着台下一众人士腆着肚子脑满肠肥一副施恩的嘴脸,就特闹心,磕磕绊绊念完了感谢稿,还被主持人解释为“感动的”。
    徐春风低着头走出会场,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他把手上那张巨大的假支票团吧团吧塞进了道边的垃圾箱,有心想把两千块助学款退回去,到了辅导员办公室门前,又停住了――他是真没钱,也不能再向父母要,既然已经收了,就收了吧。
    谁知道更糟糕的还在后面,那个上台递给徐春风假支票的企业家,居然是封玉树的爹。当天晚上徐春风就知道这件事了,还是封玉树亲口告诉他的,再加上封玉树同学的种种行为(这个咱以后再表),徐春风痛下决心,饿死也再不领救济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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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大前门(3)
    说饿死,可也不能真饿死,徐春风想找点兼职干干。可他能干啥,是英语系的学生偏偏英语还不咋地,去商场超市搞促销人家还都要女孩子,再加上学业还不能扔了,能干活的时间着实有限。一个老乡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送报纸,这活好,早上4点取报纸,送一圈回来7、8点钟,正好上课,一个月500。
    徐春风去小河沿的旧物市场买了一辆二手车,幸好送报纸站就在学校马路对面不远,徐春风交了200元押金,轻轻松松成了红马甲大军中的一员。
    老师傅带他走了两天,第三天就去别的片儿了。他把所有的报纸放在车上,一早4:30准时出发。
    郎泽宁遇到徐春风,已经快中午了。他也是骑个自行车,后座上放着货,老远就看见十字路口边上围着十来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交通事故呢,无意中一瞥,正看见人缝中露出的假阿迪四条白杠杠,他没办法不联想到徐春风,在他印象里,也就那小子穿过这种衣服。
    走过去一看,可不是,小破孩深深低垂着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指手画脚地乱嚷嚷,看样子还挺生气。
    徐春风正骑到十字路口,赶上红灯,停下来等信号,旁边一个男的忽然开口:“靠,这不我的车吗?”下来一把扯住徐春风的自行车:“你个偷车贼,你给我下来,快点下来!”
    徐春风当时就愣了,半天没反应,那人提高了声音:“我说你下来听见没有?”抓住徐春风的胳膊,用力一扯,徐春风差点摔倒,趔趄一下才站稳了。自行车可立不住,报纸撒了一地。徐春风生气了:“什么你的车啊?我刚买的。”
    “你买的?你在哪买的?有正规发票吗?这车他妈的就是我的!”那人火冒三丈,一指左车把上的红漆小点,“这就是我做的记号,一个星期前刚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还狡辩什么呀你!”
    那个红点徐春风买的时候就看见了,可他买的本来就是旧车,也就不能计较品相,梗着脖子争辩:“才不是,是我买的,花了50块钱呢。”
    “哈,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这车它就是我的,正规渠道买的,有发票有保修卡,我是上了牌子的。大家来看看大家来瞧瞧。”那人招呼围观者,“别以为把牌子摘了就完事了,车架子上还刻有编号呢,xoxo419,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有人凑热闹上前瞅一眼,编号刻得特小,不仔细看还真辨认不出来,果然是xoxo419。这下徐春风没词了,他怎么能想得到自己买的居然是个贼赃?更想不到还会在大马路上碰到车的失主,被人抓了个现行。这么大个城市,在路上并排走两辆车同型号同颜色的都不太容易,更不用说俩人同骑过一辆车了,这概率估计和大海捞针有一拼,偏偏就让徐春风赶上了,你说他倒霉不?
    这一下证据确凿,徐春风傻眼了,男人不依不饶非得要把他带派出所去。徐春风当真是百口莫辩,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被那人骂个狗血喷头,周围的指指点点。他低垂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郎泽宁站在圈外,听那人骂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扒开人群挤进去:“嘿,大哥,行了啊。”
    那人见来个管事的,等起眼睛:“什么行了?这事没完,快点跟我去派出所。”
    郎泽宁和颜悦色地说:“大哥你别生气,谁丢了车都着急,今天也真是凑巧了。这车不是他偷的,真是买的,在二手市场买的。当时就图便宜了,也没问发票什么的。”
    那人不依不饶:“你说买的就是买的啊?我不管,让警察问个明白。”
    郎泽宁从兜里掏出学生证:“大哥,我俩都是学生,家里困难没办法,出来打工赚学费。他送报纸,我卖点零碎。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像贼吗?再说了,要真是偷来的车,早就出手卖了,也不能自己骑着满大街逛啊。”
    那人看看学生证,说:“贼也没在脸上写字啊,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声调低了点。郎泽宁笑:“当然去派出所问明白最好了。可大哥你看,咱俩都农村的,考上个大学不容易,真要闹到派出所去,把学校领导叫来,这大学就没法念了。大哥,你也有孩子吧,一家子希望都在这孩子身上呢,能抬抬手就抬抬手吧。”
    那人没说话,他看出郎泽宁不是农村的,不过那孩子挺像,而且有学生证,也确实是大学生,心里挺犹豫。
    郎泽宁拿出包烟来,抽出一根递给那人:“大哥,来支烟。”那人瞥一眼,是玉溪,也就没言语,让郎泽宁给点上了。郎泽宁顺势就把一盒烟塞到那人兜里:“大哥,就这么着吧,都是学生,也不容易。”
    旁边有人帮腔:“行了吧行了吧,车都找回来啦。”“就是就是,差不多就得了吧。”
    郎泽宁笑:“说句话大哥别生气,要不是我这个同学把这辆车买来骑上,你还找不到呢,这也叫缘分。”
    说得那人绷不住,扑哧就乐了,旁边人也笑。那人夹着烟:“行,小伙子,有你的。这事就这么地了,我也没吃亏。”转头对徐春风说,“谢谢你同学吧,以后小心点,别光图便宜。”上前把报纸摆到地上,骑一车推一车走了,其他人见没热闹看,也散了。
    郎泽宁走到徐春风身边:“没事吧你。”
    徐春风不吭声,蹲下来捡地上的报纸。郎泽宁说:“没有自行车,你这报纸恐怕送不了了。”徐春风还是不吭声,把散落的一份一份捡起来,用力擦着报纸上的污渍。
    郎泽宁有点不乐意了,我看在同学的面子上,出来帮你个忙,你可倒好,别说谢谢了,连句话都没有,这可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也就不再说,推车转身就走。
    徐春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多亏郎泽宁自己才能脱身,他想说话,可说不出来,心里的委屈酸楚难受一阵一阵地向外拱。春风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懂事又听话,是老师父母宠着的人,别人给个白眼都得细想半天,要是老师批评一句,跟天塌了似的,这样的错误绝不再犯,好几天睡不着觉。今天可倒好,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那么多人围着,被人指鼻子骂是小偷,他哪受过这种待遇呀,死的心都有。而且竟然让自己同学看见了,还是自己以前看不上的同学,你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郎泽宁骑了两下,回头看那小破孩还蹲着呢,把那点报纸摞上又分开,分开又摞上,胳膊上的四条白杠杠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还抬手抹把脸。就算郎泽宁看不见他脸上神情,也猜出来小破孩八成是掉眼泪了。郎泽宁忽然想起自己刚进楼里卖东西的时候,好像也这样没着没落的,这心就软下来了,推车回去,蹲下来帮徐春风捡报纸。
    徐春风掉了几滴小猫泪,心里舒坦多了,见郎泽宁蹲下来帮他忙,觉得特不好意思,忙说:“不用不用,刚才真谢谢你。”
    郎泽宁摇摇头,指着那堆报纸说:“你怎么办?”一句话把徐春风问住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郎泽宁看他傻愣愣的样,心里叹口气,说:“行了,反正我也骑车,带你一段吧,你送报纸的地方还有多远?”
    徐春风忙说:“不远不远,应该就在前面。”郎泽宁把后座上的货包放到前面车筐里:“你上来吧。”
    于是,郎泽宁一辆自行车,前面放着货,后座上坐着个徐春风,那小子怀里还捧一摞新报纸。
    唉,这就叫“打啥底儿是啥底儿。”一开始,郎小攻就为徐小受做牛做马的,你说这以后他还能好吗?
    自行车上俩人、一摞报纸,还有一袋子货,得多沉哪,郎泽宁骑了一段路就骑不动了,问徐春风:“还有多远?”
    徐春风说:“不远,应该……就在前面吧。”
    这“前面”一个词,把郎泽宁支出一里地。后来郎泽宁实在没力气了,停下来擦把汗:“到底在哪?”
    徐春风也跳下车,四下里看了看,寻思半天:“好像,不远了……”郎泽宁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送报纸那个小区叫什么?”
    “叫金什么。”
    “金什么呀?”
    “……忘了,反正我到门口能知道。”
    郎泽宁哭笑不得,追问一句:“你就说说出了送报站怎么走吧。”送报站就在学校旁边,他认得。
    这个徐春风背得顺溜:“出报站向东五站地。”
    郎泽宁差点吐血:“大哥,咱们现在是在送报站南边,再走都出s城了。”
    “啊?不能不能。”徐春风还嘴硬呢,“我和老师傅走过两回了,都是这条道。”
    “好,那你和老师傅出了送报站,多久能到地方?”
    徐春风想了想:“得半个多小时吧。”
    “那你出来多久了?”
    徐春风算了算:“早上四点半到现在,中间吃了顿早饭。我也奇怪呢,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郎泽宁彻底没话说了,那就是六个小时,六个小时没找到地方还说自己对,这小子的脑袋是猪脑袋啊?他闭着眼睛,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不值,生气也没用。他深吸一口气,很严肃很认真地对徐春风说:“徐同学,你走错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一定要用jj的收藏啊,千万别只收到自己电脑里呀,拜托拜托~~~~霸王的就点霸王票吧,不费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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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大前门(4)
    啊?徐春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特无辜的神情。指望他看来是不成了,郎泽宁长长地叹口气,说:“走吧,先吃点饭。”徐春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饿了,俩人就近找了个抻面馆,要了两碗抻面。徐春风从来s城上大学,还没下过馆子,一看一碗抻面居然要3元钱,皱皱眉头,就几根面条嘛,这也太贵了。按说郎泽宁刚帮他个大忙,无论如何这顿饭也得他请客,徐春风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可一摸兜里,没钱。他本来打算送完报纸回学校吃饭的,没做准备呀。
    不能付账心里就没底,他挑了两根砸吧砸吧滋味,吃得战战兢兢的,心想:我说不说自己没带钱呢?正犹豫着,郎泽宁几口划拉完碗里的面,自然而然地给服务员六元钱。徐春风偷眼看见,心里乐了:行,哥们够意思。放心大胆地吃吧。
    郎泽宁擦擦嘴,说:“一会找个废品站,把报纸卖了。”
    徐春风正低头紧着呼噜呢,一句话把他吓得嘴里面条差点喷出来,瞪圆了眼睛:“你说啥?”相比他的震惊,郎泽宁倒是挺镇定:“把报纸卖了。”
    “那怎么行?”徐春风激动了,“我是送报纸的,不是卖报纸的。”
    “等你回去找到送报纸的小区,估计天都黑了,你送谁呀?”
    “那也得送啊,这是信誉,信誉你懂不?”徐春风腰杆挺起来,态度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