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血海滔天，宁死不进

　　    尽管风千雪已经进入无我状态，本能压过了意识，但对于战斗的敏感，却已经达到了极致。
    剑光莲花尚未收拢，他便收剑撤身，骤然间暴退避让，同时挥袖甩出百千银月般的剑芒。
    扑簌簌……。
    左重明眼帘轻抬,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黑莲随风溃散化网，将漫天剑芒悉数拦下，湮灭。
    紧接着，众人蓦地心脏一沉，呼吸倍感艰难。
    他们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眼睛, 灵魂……甚至自己浑身上下的器官, 都在发出哀鸣。
    这是一种比风千雪的无我之道更诡异，更悚然的感觉。
    非要形容的话，他们就像无助的飞蛾，明知扑向左重明这团火焰会死，却根本不能自己。
    轰，轰隆隆！！
    惊雷响彻天际，余音粉碎云层。
    随着左重明的拳头缓缓压出，波澜壮阔的锦绣山河展露在众人面前，塞满了他们的视野。
    浑厚，强势，蛮横……。
    所有人尽在这一拳中，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绝伦的霸道。
    而直面这一拳的他们，源自灵魂的颤栗却远远大过愤怒。
    铛~！
    悠扬的剑吟声，霎时响彻八方。
    “唯我之道……”
    风千雪漠然的脸上，首次有情绪的波动，凝重二字不加掩饰的浮现出来：“千山雪……”
    太学院内温度骤降，眨眼便从炎炎夏日来到寒冬腊月。
    呼啸的寒风扑面袭来, 如冰刀般深入骨髓, 夹杂着细碎锋锐的剑芒飘雪，硬撼锦绣山河。
    迎佛西天。
    飘渺佛音浩瀚而来，左重明撕开暴风雪，掌心万字吞吐凝现，悍然压向风千雪的天灵。
    破云霄。
    风千雪漠然抬头，静静的望着临近的掌印，手中战剑反转上撩，逆斩出一束纤细的剑光。
    左重明感到危机，想都不想直接使出剑影步，身化剑虹霎时暴退，孤虹出鞘横架在面前。
    仿佛是网络延迟，帧率卡顿一般。
    直到二人距离拉开，立足站稳之后，偌大的擂台骤然一震。
    一道道纤细的银光凭空乍现，锋锐气息似能撕裂空间。
    一枚枚厚重的掌印层层交叠，浑厚气势仿若镇压山河。
    擂台隆隆震颤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中间骤然开始坍塌, 浓重尘灰携余波狂暴的扩散……。
    “嗡~！！”
    浓郁的金光撕开烟尘，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颤。
    伴有雷龙咆哮之音, 万佛吟经诵号，六道宝轮高悬等异象，一尊模糊的人影傲然立于场中。
    仅远远瞧上一眼，众人便再也挪不开视线，身心均有种顶礼膜拜，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擂台的另一边，凌寒暴风吹拂，鹅毛大雪骤降，一名身形单薄，挺如青松般的人影出现。
    置身暴雪冷风中，深入骨髓的寒意令众人神情呆滞，意识停滞，目露恍惚，形同木偶一般。
    异象展露，天地失色。
    偌大的京城尽被震动，惊惧莫名的朝太学院方向看去。
    更有甚者，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急切，动身前往太学院。
    武道意志，这是武道意志。
    到底是太学院的哪个妖孽，竟然能领悟武道意志？且火候精深到这般地步。
    “左重明……”
    武皇猛地睁开眼睛，从卧榻惊坐而起，皱纹密布的脸上充斥着难言的震撼：“你竟然……”
    “这股气息……”
    躲在京城某处，苟延残喘的左宗河，呆呆的望着远方：“是你，左重明！！”
    “是他！”
    胡莹莹忽地站了起来，眼中残留着无法言喻的怨毒与骇然：“这股气息，绝对是他……”
    ——
    ——
    “看好了。”
    左重明眯起眼睛，探手压在剑柄之上，轻声说道：“风千雪，这，才是真正的剑一。”
    风千雪表情木然，唯一的反应仅是抬头，攥紧了手中的剑。
    呼啸的冷风吹过，索绕在他周围的暴雪越加浓重，将他身影衬的若隐若现。
    下一刻，天黑了。
    玄黑晦暗，浓如黑墨般的滚滚剑河，以星河倒灌之势轰然袭来，疯狂的吞没半边擂台。
    不，不对。
    这分明是滔天腥血，无边尸骸，亿万残魂。
    死的人太多了，不可计数的多，生生将红色沉淀成了黑色……
    哪怕置身于远处，仅以肉眼观之，依旧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震撼灵魂的冲击与压迫力。
    不仅仅是刘福，就连充当裁判的灰衣老者，也下意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不好！”
    沈星剑等人脸色大变，再压不住惊恐，冲着那些呆愣的学子们焦急狂喊：“跑，快跑啊……”
    然而，没等他们的话说完，甚至没来得及传入学子的耳中，这些人便尽被剑河所吞没。
    “哼！”
    谷髐
    灰衣老者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抬手抓出。
    紫青真元霎时爆发，仿若天幕一般席卷周遭，眨眼便将剑河拦截阻挡。
    但让他惊骇莫名的是，剑河中所蕴涵的戾煞竟然这般的恐怖，连他的神智都差点被影响。
    “剑一。”
    沙哑低沉的怒吼，毫无征兆的响起。
    却见如墨长河中，骤现一抹白丝线。
    白光虽然纤细微弱，却出人意料的坚韧，硬生生撕开剑河逆流而上，直袭向擂台另一端。
    若有剑道高人在此，定然能看得出，风千雪使出的这一剑，蕴含着几分左重明的影子。
    他在模仿，不，应该说无我之道的风千雪，在本能的学习敌人的剑道。
    十丈，五丈，三丈……剑光势如破竹。
    一丈，三尺，一尺……剑光锋芒毕露。
    半尺，三寸，半寸……剑光戛然而止。
    诸般异象随风消散，原本擂台所在的地方，残留着一条深不见底，笔直凌厉的鸿沟。
    此时的风千雪，再不复之前的潇洒，心口已被孤虹刺入，剑尖紧挨着心脏。
    浑身更是遍布着细碎的伤口，血珠滴答几乎把他染成血人，鬓发散乱衣衫褴褛形同乞丐。
    他双手持剑前刺，剑尖距离左重明不到半寸。
    但就这么一丁点距离，任他如何努力依旧无法逾越，剑尖嗡嗡颤动，却无法再突进半分。
    风千雪漠然的眼眸，逐渐被清明替代，嘴唇颤了颤，发出沙哑的声音：“为，为什么？”
    “因为……”
    左重明缓缓抽剑，屈指轻弹剑脊，发出悠长的轻吟。
    没等他说完，风千雪蓦地瞳孔收缩，手中战剑嗡嗡轻吟，剑芒霎时迸射而出。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应该就能发现，此时风千雪的剑尖处，吞吐的剑芒呈隐隐的淡紫色。
    但刚刚风千雪所运用的真元，整体趋于纯白，素白的颜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紫色沾边。
    可惜的是，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太快了。
    甭说是那些太学院的学生，就连修为更高一筹的沈星剑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变化。
    当战剑轻吟声响彻时，南玉表情不由阴沉下来，下意识看向灰衣老者。
    “果然是这样。”
    沈星剑等太学院的老夫子，失望的别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虽然没观察到刚刚的细节，但早先便预见了这一幕。
    谁都不觉得，左重明能活下来。
    毕竟，从这名灰衣老者之前出手的声势来看，妥妥的法相境老怪物。
    左重明就算再精绝艳艳，也只是刚踏入源海境的小家伙，跟法相境差了足足一个星象境。
    毫不夸张的讲，灰衣老者动动手指，随便一招，左重明就扛不住，差距太他么的大了。
    然而，让所有人没预料到，更不敢想的是……。
    眼看剑芒便能洞穿左重明的眉心，取走他的小命，就在这关键时候，战剑骤然爆出哀鸣。
    “什么……噗！！”
    风千雪双手一颤，不由自主的喷血而退。
    饶是如此，他好似没感觉到疼痛般，直愣愣的盯着左重明，仿佛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事。
    嗡，嗡嗡~~！
    战剑抵着左重明的眉心，哀鸣阵阵颤抖不停，剑芒已经划破他的皮肤，却未再深入半分。
    就好像……战剑本身在抗拒，它不想继续刺下去，刺死左重明。
    “这……”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这诡异的突发现象，着实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神兵！”
    忽然间，南玉失声喊道：“这是神兵，神兵有灵……。”
    神兵？
    灰衣老者面沉如水，他很清楚这话纯属扯淡。
    风千雪的这把战剑，或许在质量层次上，足以媲美神兵，但并非真正的神兵。
    因为真正的神兵造不出来，只能由强者养出来。
    哪怕是神剑山庄给独孤鸿铸造的孤虹剑，一开始也是这样，倘若没有独孤鸿蕴养，不可能成就神兵。
    可怪就怪在……。
    灰衣老者确实从这把剑中，感到一种强烈的抗拒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它不是不愿意被老者驱使，而是单纯的不愿意刺向左重明。
    就像，就像自己面对武皇？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等等，难道……？
    老者脑中灵光一现，遂似想到了什么，表情勃然大变，不可置信的看向左重明。
    不，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摇摇头，强忍着心头的荒谬，悄然灌入更多真元。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凄厉的呻吟响彻周遭。
    却见抵着左重明眉心的战剑，嗡嗡剧烈颤抖着，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崩碎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