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地缚灵(18)

      黎落:“……”
    黎落在盖上盖子的纸盒里emo了半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头顶的led小灯泡亮着。
    明明昨晚睡着前没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
    她正疑惑,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纸盒盖子传来打开的动静,她立刻脸朝下趴好,装死。
    薄阎打开纸盒,一眼就知道小女鬼已经醒了,只是不想搭理他。
    “喂,起来了。”薄阎说。
    黎落一动不动。
    “今天要去佛寺。”
    黎落装作没听见。
    “……”
    薄阎在桌旁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开了。
    他前脚刚走,黎落立刻爬起来,攀住纸盒边缘探了个脑袋出去一看,薄阎出了仓库,好像已经走了。
    这老东西……
    “我看他五弊三缺不是命,是这狗脾气造成的。”黎落怒气冲天地说。
    相里安替薄阎说好话:“你体谅一点吧,人家几十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家里突然多出一个小孩,他哪知道怎么跟人……跟鬼相处啊。”
    黎落翻了个白眼。
    在纸盒里坐了一会儿,黎落翻墙出来,在桌子上走来走去,走几步就看一眼门口:“他是不是一个人去佛寺了?”
    “我这个当事鬼不去,他能请到护身符吗?”
    “真把我扔家里,不带我出去了?”
    “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黎落正嚎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薄阎的身影一出现在仓库门口,黎落立刻背对着他在桌子上蹲下,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薄阎进了门,走到桌旁,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黎落突然感觉有东西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她没好气地撇开。
    隔了几秒钟,那东西又戳了戳她的后脑勺。
    黎落正想发火,一扭头却被吓了一跳——身后放着一个体型比她栖身的布娃娃大了两倍的玩具狗,薄阎正握着玩具狗的前爪,用粉粉的肉垫戳她的肩膀。
    “和好吗?”薄阎把狗爪子递到她跟前,上下晃了晃。
    “……”黎落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大半。
    她气鼓鼓地握住狗爪子,隔着玩具狗跟薄阎“握手言和”。
    收下玩具狗,黎落钻出布娃娃,把玩具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看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薄阎,黎落想了想,说:“我昨晚没乱跑。”
    她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有人偷窥罗姑娘?”
    “对。”黎落说,“你下次遇到她,最好提醒她一句,让她小心点。”
    薄阎若有所思地点头:“好。”
    不多时,黎落坐在薄阎卫衣帽子里,跟他一起出门。
    早餐依然是馒头,但薄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误会黎落心生愧疚,多加五毛给她买了个染色的小猪造型馒头,黎落啃了半天才啃完。
    佛寺在城郊一座山上,路程太远,薄阎难得大方了一回,花三十块钱买了张大巴票前往。
    一路上,黎落坐在薄阎肩膀上,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遥城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路两边有不少年代久远的古建筑,黎落每见到一处就要问上几句建筑的来历。
    薄阎有问必答。
    这一切对黎落来说没毛病,但落在旁人眼里就有点诡异了。
    一个衣着寒酸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一路上对着窗外碎碎念,看起来好像在跟什么人对话。
    本来薄阎旁边的位置坐了个年轻女孩,一开始听到薄阎说话,她以为他在打电话。
    但看他一没拿手机,二没塞耳机,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她索性离开座位,到后面没人的空座上去了。
    车在佛寺山脚停下,薄阎下了车。
    眼前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长阶,薄阎带着黎落跨了上去。
    因为不是周末,山道上的香客不多,走了半程,前面几个人吸引了黎落的注意。
    那似乎是一家三口,父母三十岁左右,孩子只有两三岁,苍白孱弱,正趴在父亲背上。
    而那个戴着眼镜,浑身书卷气十足的男人像头老牛一样,驮着孩子趴伏在青石板台阶上,三步一叩拜,额头上汗水涔涔,手掌和膝盖上都磨出血。
    母亲模样的女人亦步亦趋跟着,一手扶着孩子防止他掉下来,一手给男人擦汗,一家三口就这么相互扶持着,朝山顶的佛寺爬去。
    薄阎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经过几人身边时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黎落问:“他们在干什么?”
    薄阎淡淡地说:“孩子生病了,为他祈福。”
    黎落:“……病了不是应该去医院吗?”
    薄阎却没接话。
    上到佛寺,薄阎似乎认识这里的住持,让小沙弥代为通报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走出来。
    薄阎跟他交涉了几句,老和尚看向黎落栖身的布娃娃,折返回寺内。
    过了几分钟,老和尚再次走出来,交给薄阎一张白色的布符。
    薄阎把布符叠成三角形,用绳子系在黎落脖子上,然后跟老和尚道别。
    “就这样?”黎落摸着脖子上的符问。
    “嗯。”
    “怎么感觉像景区骗钱的……”黎落吐槽道。
    薄阎把她塞回卫衣帽子,转身下山。
    下到半山道,他们又遇上那一家三口。
    男人大概是体力不支,正停下来休息。
    女人则拿着水壶给孩子喂水,孩子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精神也很差,抿着嘴不肯喝。
    女人哄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张嘴,她突然崩溃了,抱着水壶,蹲在山道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老韩,怎么办,怎么办啊……”
    黎落看得心里泛酸,她扯了扯薄阎的耳朵:“叔叔,劝他们去医院吧,孩子生病求神拜佛没用的。”
    薄阎没说话,依然是目不斜视,从三人身边走过。
    等走出好一段距离,他才回头看向那一家三口,轻声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黎落一顿:“什么?”
    “他们知道这么做没用,但现阶段医学技术无法拯救他们的孩子,能让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否定自己的三观,去做一件完全没有希望,甚至在外人看来很蠢的事,是因为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们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