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拂衣三女

      【1】电灯泡
    “得,魏师姐,说好吓唬吓唬大师兄,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叶无量有些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温良对魏如萱的情谊天地可鉴,是什么让他二十年都不敢踏足洛州,甚至将自己关在无量山呢?
    叶无量不相信一个能说出“士不可不弘毅,人不可无血性”这等气节之语的人,会是一个懦弱畏缩,毫无担当之人。
    如果说挡在温良面前障碍是门当户对,那过去的天道宗的确无法与玉虚山相提并论,但而今的天道宗即便不能并肩,却也不遑多让。
    温良依旧不敢踏足洛州,不敢面对魏如萱,直到叶无量谎称魏如萱性命垂危,这才被骗到洛州来。温良的举止反常,若说没有隐情,着实难以说得通。
    叶无量与魏如萱原本说好,魏如萱躺在竹筏上装死,他与令狐小影唱一出双簧,一来再试试温良,而来则是想逼温良说出隐情。
    此计虽跟电视剧上那些剧情一样老套,但不得不说,如果温良真的痴情,见着竹筏鲜花上“死去”的魏如萱,定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气的是,竹筏还停留在河面上,搭好的戏台子竟被魏如萱给拆了。
    “叶师弟,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所以……”
    魏如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知温良还是二十年那个与她一起踏雪的郎君,心头比蜜还甜。
    温良紧紧地握着魏如萱的手,惭愧地说:“萱儿,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郎君,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有我,这就足够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只有感性,毫无理智可言。叶无量摇摇头,点了一下专心“吃瓜”的令狐小影,“别吃瓜了,也不嫌齁得慌。”
    “师兄,你拉我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令狐小影从叶无量手中挣脱开,揉了揉有些疼的手腕,“师兄,你尽会胡说。瓜清爽可口,怎会齁得慌。再说我何时吃瓜了?”
    “你不走,想要再这里做电灯泡啊!”
    叶无量弹了令狐小影一个脑崩儿,转脸对温良说:“大师兄,我去找点吃的,你有事便叫我。”
    温良点点头,感激道:“谢谢师弟。”
    “师兄,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师兄,你说的电灯泡是何物?”
    “电灯泡啊,乃是一种上古奇物,能化千般形,只需通上电,便如日月一般照耀整个世界,让黑暗无处遁形。当然了,这电灯泡有时候也笨得像头猪一样,不识趣。”
    “哇,竟有这等宝贝,师兄,你莫非见过?”
    “那是自然,刚才我还见到一只呢。”
    令狐小影眼中绽放出异彩,问:“在哪里?”
    叶无量忽然发现逗弄令狐小影是一件颇为有趣地事,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师兄身上?”
    令狐小影好奇,伸手在叶无量身上寻找电灯泡。
    “喂,小师妹,别动手动脚的,你这么摸我,我会害羞的。”
    叶无量后退两步,抱胸警惕地看着令狐小影,生怕被吃了豆腐。
    令狐小影一愣,随即收回手,嗔道:“休要胡沁。我不找了,你把电灯泡拿出来看看。”
    “人家一对苦命鸳鸯相隔二十年才见,肯定有一肚子私密的情话要讲。偏偏有人赖着不想走,你说不是电灯泡,又是什么?”
    说完,叶无量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叶无量,你敢取笑我,我跟你没玩!”
    令狐小影回过神来,气得娇.喘不止,召出流影剑,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
    【2】一枚铜钱
    入夜,月挂东南之,波光粼粼。
    篝火旁,叶无量忙着烤肉,撒上一把孜然,操着怪异口音,“羊肉串,羊肉串,肥美的羊肉串……”
    “师兄,你真的太奸诈了,使出灯下黑这招好计,玲珑堂和玉虚山的人被你耍得团团转,连着几日都没能找到这里。”
    令狐小影笑着说,在她心里,叶无量的形象已有所改观。
    一来叶无量有代师传艺之恩,令狐小影心生感激。二则相处几日下来,觉得叶无量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要好得多。
    当然,叶无量依旧很无耻,就比方说这次抢亲,但令狐小影觉得只要有他在,就会心安恣意,似乎天塌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师妹,你要是再敢损我,当心我告你一个侵犯名誉权之罪。”
    叶无量抓着一把羊肉串,递给令狐小影。
    “师兄,你不是一向不在意面子之事的么。”
    令狐小影吃了一口串,眼中放光,直呼好吃。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见令狐小影如此爱吃烤串,叶无量就手中的烤串又分给了她一些,边吃说道:“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玲珑堂和玉虚山急于找人,思虑自然不会周全,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唉,出此下策也只是为了给大师兄拖延几日,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令狐小影放下口中的串,有些担忧地说:“大师兄与魏师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确是一件美事,但悔婚抢亲兹事体大,若是处理不当,甚至有可能引发云洛两州战火。师兄,你可想好应对的法子?”
    叶无量将手中的签子一根根的扔进篝火中,“法子没有,命倒是有一条。”
    “你不是总讲凡事要用点子智慧么,怎的现在就想与人拼命,师兄,莽夫行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说的我焉能不懂,但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先。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赔礼的话,任他划出道来,便是仙器珍宝,我也会竭尽全力满足。可如果他们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的话,”
    叶无量拿出一坛酒狂饮,酒水打湿青衫,一抹嘴角,笑看着令狐小影,“为了大师兄的幸福,拼一次命又有何妨?”
    “我说不过你。”
    令狐小影微微偏头避过了叶无量的目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叶无量了。
    无耻好色,手段狠辣,阴险狡诈,卑鄙下流,重情好义,才智超群,天真洒脱……这些好与不好的,竟然都集于一人身上,如此混沌,究竟是好是坏?
    令狐小影晃了晃脑袋,将满脑子叶无量的样子赶了出去,起身向篝火里添了些柴禾。
    “公冶元明堪称洛州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修道三十载已达冲虚之境。而魏湛是洛州第一修士,合体境的强者,我曾听人说,不出十年,魏湛便会进入大乘境。你想要拼命,我拦不住你,但你最好还是莫要与他们相拼。也许魏湛会看在魏师姐的面上,不会对你做得太过分,可公冶元明就不好说了。”
    令狐小影坐到了叶无量的身旁,当她发现挨得有点近了,下意识就要挪远点,但又怕叶无量瞧出些什么,只好不动。
    内心里,令狐小影不想叶无量送死,也曾多次劝叶无量不要上玉虚山抢亲,但叶无量固执己见,如今没有退路,她也很无奈。
    万不得已,我便公开身份吧,但愿能救得了他。
    这妮子居然也关心起我的生死了,叶无量偏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令狐小影。
    温暖的火光照着令狐小影的脸庞,仿若白玉兰花沾了些胭脂,一点也不俗气,反而更添几分女子的娇柔。
    叶无量觉得很是好看,忽然发现青丝发髻上沾了片指甲盖大小的叶子,于是伸手拈来。
    “你……你做什么?”
    “叶子。”
    叶无量笑了笑,将叶子拈到令狐小影眼前。
    令狐小影“哦”了一声,偷偷松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叶无量有些摸不透这丫头的脾气,将叶子扔到地上,便陷入沉默。
    明日或将有一场恶战,公冶元明倒是不必放在眼里,不过那魏湛不容小觑,即便动用祖巫之神,恐怕胜算也只在五五之间。
    令狐小影或许有保命的手段,但师兄他们该怎么办?不行,不能让他们去。
    “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你先说——”
    “我先说吧。你明日不要去了。”
    “为何不去?我是天道宗弟子,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若不去,岂不让人笑话。”
    令狐小影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只得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叶无量。
    叶无量说:“魏湛、公冶元明,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愧对之人。明日若师兄与魏师姐一同前去,我担心会生出乱子来。他们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你替我看好他们,带他们回云州。玉虚山和玲珑堂要交代,我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便是。”
    “你一人前去?师兄,你以为你是仙人么,能够与整个洛州为敌。”
    令狐小影瞪了叶无量一眼,将一枚铜钱塞到叶无量手中,“拿好它。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份么,等回到师门,我便告诉你我的身份。”
    叶无量拿着铜钱仔细端详,钱币上只有天机二字,实在是看不出来历,于是又还给了令狐小影,“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保管吧。万一哪天遇上个小娘子喜欢此物,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是心软,尤其是对漂亮的小娘子。”
    “你!你要敢送人,我就与你拼命!”
    令狐小影嗔怒,狠狠地剜了叶无量一眼,便又将铜钱扔了过去。
    “师妹,你看那边——”
    令狐小影扭头望去,忽觉风门穴一麻,人便昏了过去。
    此时,温良和魏如萱恰巧走了过来。见叶无量弄晕了令狐小影,温良皱眉问道:“师弟,你这是作甚?”
    “明日福祸难料,我虽然代师尊收她为徒,但她毕竟还是个外人,这件事还是不让她掺合为好。”
    温良点点头说:“师弟,你说得没错。小师妹身份不简单,如果有个好歹,也无法像她家中长辈交代。”
    将铜钱塞进令狐小影的手中,叶无量问:“师兄,魏师姐,你们想好了么?”
    温良与魏如萱对视一眼,认真地说:“我逃避了二十年,不想再逃避了。我与萱儿真心相爱,即便可以私奔到天涯海角,但若得不到大家的祝福,萱儿也不会幸福的,我也不想萱儿背负骂名,我们与公冶元明之间,也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苍山日远雪漫天,寸寸青丝思华年。玉脂凝香守寒月,只羡鸳鸯不羡仙。”
    魏如萱神情地望着温良,想起了苍山日远,傲雪凝香,想起了那副月下共同所作的画,“能与郎君共同面对,萱儿此生无憾。”
    “男儿当如此。”叶无量给温良竖了一个大拇指,转脸笑着对魏如萱说:“魏师姐,以后我得改口叫你一声嫂嫂了吧。”
    “叶师弟,休要取笑我。”
    魏如萱面露娇羞欢喜之色,温良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忧虑。叶无量看在眼里,也不戳破,朗声大笑。拂袖一挥,空中出现一坛酒和三只瓷碗,清酒入碗,飞向三人。
    “师兄,嫂嫂,干了这碗酒,我们一同前去做个了结。”
    “师弟,你……”
    “大师兄无需多言。自师尊手握入门,传我功法那一刻起,咱们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如果不能成全师兄和嫂嫂,我岂不顾辜负师尊临终嘱托,又如何面对掌门师姐。”
    温良还要说些什么,叶无量摆手笑道:“师兄,你知道我是最害怕掌门师姐的,你不让我通往,师门我恐怕是回不去了。再说了,师弟我何时让你们失望过。”
    “也罢。师弟,你我兄弟便一起去为萱儿争一争。”
    温良万分感动,也不再扭捏,将一碗酒饮下。
    “嫂嫂,你不吃酒,莫非不愿认我这个小叔子?”
    “叶师弟……”
    魏如萱不愿连累叶无量,但见他与温良如此手足情深,便也不再多想,饮了碗中酒。
    如果事情真的无法收拾,我便以死谢罪,让爹爹饶恕叶师弟一命吧。
    “师弟,这就当真烈得很……”温良忽觉得头晕目眩,扑通倒地。
    “小师弟,你……”魏如萱也跟着倒了下去。
    “出来吧。”叶无量将碗中酒倒在地上。
    【3】拂衣三女
    黑暗深处,三道黑影闪过,随后便半跪在叶无量面前,他们身着夜行衣,整张脸都藏在了帽衫之中。
    “拂衣强媱,拜见尊主。”
    “拂衣终滟,拜见尊主。”
    “拂衣绿绮,拜见尊主。”
    “花着何色?”
    “青衣。”强媱、终滟、绿绮双双拉开衣襟,露出肚兜一角。
    青衣既是在拂衣的职衔,也是实力和颜值水平的代表,拂衣职衔共设有白、蓝、红、青、紫五个等级。
    拂衣招纳人才对颜值和根骨要求甚高,凡入拂衣的女子先为白衣,只有通过层层考核及表现方能晋级。
    强媱、终滟和绿绮皆是青衣,可想而知她们的颜值,修为和智慧手段有多高。
    叶无量看的眼睛都直了,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强媱三人听到咽口水的声音,脸颊直发烫,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尊主不会要在这里对我们做坏坏的事吧。
    听说尊主那方面甚是厉害,拂衣里有上百位紫衣和青衣姐姐,都被他享用了身子。
    也不知是真是假。
    “都起来吧。你们见我只需露出一角便可,谁让你们把衣襟都拉开了。”
    叶无量意识到石台,干咳了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偏过头去。你爷爷的,拂衣女子怎这般没规矩,竟然要色诱我。
    强媱三人闻言一愣,终滟问:“尊主,这不是您定下的规矩么。”
    “胡说八道,我何时定下这等规矩。让你们见我时贴身衣物露出一角,为的是辨别身份。你们都是清白的好娘子,我也不是嫖客,又怎会对你们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
    叶无量翻了一个白眼,准是媚儿那丫头更改了规矩,抹黑我的形象。
    拂衣中人的贴身衣物皆是由花间派特殊订制,外面根本买不到,因此也最不易被人蒙换过关。当初定下这规矩,就是考虑到这一点。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衣裳穿好。”
    强媱说:“尊主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如果尊主要看,我们也自当遵从。”
    叶无量翻了一个白眼,也不想再解释。有些误会,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拂衣组建不久,洛州就有了青衣……你们吃了受苦了。”
    强媱、终滟、绿绮三人花容失色,连忙跪下。
    “强媱惶恐,强媱不苦。没有拂衣,强媱便是风中柳絮,他人玩物。”
    “终滟心甘情愿加入拂衣,为尊主效命。”
    “绿绮愿终身侍奉尊主,为尊主大业万死不辞。”
    “都起来吧,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们能找到这里,相当不错,我心甚慰。放心吧,风终会过去,黎明即将来临。你们,都会被人记住。”
    “多谢尊主!”
    强媱、终滟、绿绮三人松了一口气。
    自从接到上面通知“尊主不日抵达洛州,尽早接洽,听命调遣”,她们三人惶恐不安,生怕有什么地方做不好,惹怒了尊主。
    魏如萱逃婚,玲珑堂和玉虚山将洛州快翻了个底朝天,叶无量又没留下任何标记,她们只能通过种种线索分析排查,连续奔波两日,这才找到了叶无量。
    强媱她们原本以为尊主定是个威严好色的中年男子,否则又怎会定下“见尊主要示以肚兜”这等荒诞的规矩。见了面这才知道,拂衣里那些姐妹的传言断然是信不得的。
    强媱大着胆子问:“尊主,你真要独自面对魏湛和公冶元明?”
    “此事甚是凶险,尊主您可要三思啊。”
    绿绮声音软糯,惹人爱怜。
    “尊主若真要去,终滟愿陪尊主前往。”
    “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带他们回云州。”
    “尊主——”
    叶无量沉声说:“听命令行事,不然你们应该知道,我会用何般手段惩罚你们。”
    强媱、终滟和绿绮三人相互对看两眼,眼神颇有些复杂,但不敢违抗命令,“属下遵命。”
    “尊主,万事小心。”
    “尊主若有好歹,我等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替尊主报仇。”
    叶无量:“……”
    你们就不能盼我点好么,我又不是菜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