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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桌下轻轻拍了下裴阙的大腿,给了裴阙一个眼神。
裴阙抬眼看到老爷子正瞪着他,转身想给老爷子布菜,反被老爷子拍了下手。
“不用你来,就是没夫人帮我,我自己也可以。”裴怀瑾自个儿拿了筷子,发现其他人都在瞧他,哼道,“你们看我做什么,动筷子啊!”
说完,裴怀瑾就先吃了起来。等他动筷子后,其他人才开始动筷。
前几年,裴怀瑾的最后一个姨娘过世后,裴怀瑾就没纳姨娘了。早年间也有许多人想给他介绍续弦,但裴怀瑾经过裴阙小时候被裴铮害的事之后,就有点心累了,所以等最后一个姨娘过世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了。
酒过三巡,安芷看裴阙面颊有些红,给裴阙盛了碗酸辣汤。
等饭散了后,安芷由裴阙扶着回去。
“方才父亲瞧见你也在的时候,十分的惊讶,你今儿不去宫宴,真没关系吗?”安芷总觉得不太好,毕竟小年夜的宫宴不仅仅是本朝的大臣们,还有一些其他贡国的使臣。
“没什么太大的事。”裴阙轻声道,“不过是顿宫宴而已。”
“可皇上已经对咱们不满,你再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心里岂不是要更生气?”安芷道。
裴阙看到进了院子,提醒安芷小心台阶,等过了拱门后,抬头望了眼今儿的月色,复道,“虽说皇上年纪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他偏听偏信云家人的话,那我也不是非要做那个于他而言的贤臣。我为臣为官,是要这天下太平,为的是民生,也是我们裴家的平安。而不是……”顿了下,裴阙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为了他皇帝一个人的富贵荣华而辛苦。”
安芷听明白了,裴阙是不满意眼下的皇上了。
作为臣子,裴阙不喜欢先帝,也不喜欢现在的皇上。但不喜欢和不满意是两回事,只要能把握好朝政,那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可不满意,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当今圣上承担不了胸怀天下的责任。
抬头看向裴阙,发现裴阙也正低头看自个儿,安芷刚张嘴想说两句相劝的话,但对上裴阙亮着晶晶光的眸子后,又把那些不要太嚣张的话给咽下去。她的夫君,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夫人小心台阶。”裴阙柔声道。
安芷撑着裴阙的手,迈上台阶,进了屋子里,顿时暖意袭来冰露来替安芷脱了外边的狐毛披风。
一番收拾后,安芷躺下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所以次日就醒得迟一点。
而这会的裴阙,已经在早朝上了。
“裴卿昨儿个没来,朕可是一阵好找啊。”皇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龙椅,发出的轻微响声,让前排的几个老臣都提起心来。
裴阙却一如既往地淡定,和皇上作揖道,“早前就上书与皇上说明了情况,想来是仁政殿的那些小太监偷懒了。微臣家中实在是有事,还请皇上见谅。”
“见谅?”皇上从小德子手中接过一叠的折子,摔向裴阙,啪啪掉在裴阙的脚边,“且不说你昨儿为什么没来宫宴,你看看这些折子,全都是弹劾你的。裴阙,虽然朕没有亲政,但这会就那么多的弹劾送到朕的跟前,想来被你私下拦了的有更多吧!”
最后一句,皇上吼得脖颈上青筋暴起。
裴阙半蹲捡起地上的折子,眉头紧皱。
皇上看裴阙还有心思捡折子,心里的火烧得更旺,“裴阙,你是不是觉得你是最年轻的辅佐大臣,所以心飘了,觉得你什么事都能做了?”
裴阙随手打开一本折子,突然冷笑下,“回陛下,这本折子,弹劾我滥用职权罢免了前威远候的官职。那么陛下,前威远候收受贿赂,难道微臣不该罢免他的官职吗?”
裴阙又看第二本折子,“这本折子说微臣监管河道时,曾乱收民脂民膏。那么陛下,百姓们为了感谢微臣治理好河道,而送的一些白面馒头也是贿赂的话,那微臣无话可说。”
第三本,
第四本,
……
每一本折子,裴阙都给了解释。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的话,可以去查档案。”裴阙跪下,把手中的折子整齐放在身子前面,“微臣尽心尽力为晋朝办事,不求功高于天,只求问心无愧。可如果皇上宁愿相信一些心思不正奸佞的话,那还请同意微臣辞官回家,微臣愿意归还手中所有的赏赐。”
从皇上登基后,到云家的衰落,再到太后去了行宫。这一步步地走来,裴阙与云家和太后斗智斗勇,以前用的都是最直接的方式。今儿个,他也学父亲一回。
既然上头那么不满意他,那就干脆不干好了。
皇上好不容易收集到一些弹劾裴阙的折子,本来只是想让裴阙认个错,再小小罚一下,并不敢奢望罢免裴阙的官职。
不过裴阙都这么说了,那他乐意之至!
“裴阙,你也太嚣张了!”皇上站起来,指着裴阙,表面发怒,心里却很高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就同意你说的,打今儿起,你就不再是工部侍郎,更不是朕的辅佐大臣!”
成国公一听这话,立马反驳说万万不可,“陛下,裴大人是清白的,他的功绩大家都有目共睹,您不能冲动啊!”
但裴阙给皇上了磕了个头,便起身走出大殿,背影笔直,苍劲如悬崖上屹立百年的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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