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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一朝割舍实在是痛彻心扉!”他话音刚落,几位当家也是唏嘘不已。
    江原眸子一闪:“假若有机会重振海门帮海上威风,不知公孙帮主可愿一试?”
    公孙叔达似乎料不到江原会这般问他,表情有些吃惊:“殿下的意思……”
    “我只问你愿不愿?”
    “这……”公孙叔达沉思片刻,“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自是求之不得。只不知要我海门帮付出怎样的代价?”
    江原沉声一笑:“不愧是公孙帮主,未有把握之前,就算是本王问你,也不肯正面答应。”
    公孙叔达不卑不亢道:“请殿下恕罪,某虽不才,却还要对帮内几百口人的性命负责。”
    江原笑道:“本王可没说要你帮内兄弟去拼命,只问你愿不愿接受我的资助。只要公孙帮主一点头,银两、船只甚至人手,我都会尽力满足。”
    这句话显然极具诱惑,几个当家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
    屈涛戳戳我:“不会真有这样的好事罢?”
    我靠在椅背上不断打呵欠:“不知道。”
    公孙叔达倒十分冷静:“我海门帮能得殿下青眼,自然感激涕零。但想殿下不会毫无道理地相助,敢问对我们有何要求?”
    江原嘴角微扬:“我只有一个条件,要你海门帮心甘情愿追随于我,除我之外,不再受他人号令!”
    公孙叔达面上颇为震动:“殿下的意思,只要接受资助,我海门帮便要以控制东海水域为己任,从此成为殿下势力?”
    江原扬了扬眉:“也可以这么说。”
    公孙叔达慎重道:“此事非某一人能决定,请容我与帮内兄弟从长计议。”
    江原慢慢站起身,表情有些严肃:“公孙帮主,如今我北魏放眼天下,志在四方,多少热血男儿奔赴疆场,为国出力!南越占据江淮,时时觊觎我山东沃土,将来对抗势不可免。且南越水军优势明显,我魏军要想与之抗衡,必须发展海上势力。我之所以看重公孙帮主,实因有这一层心思蕴含在内。”
    公孙叔达语气中多了几分敬重:“民间早传说燕王殿下英明神武,为我北魏栋梁,如今闻言见面,才知传闻不虚。但某心中有些疑问,不吐不快。淮水帮雷允已在东海立足,殿下为何不去找他,反而舍近求远,费力扶持我一个小帮之主?”
    江原负手一笑:“公孙帮主不喜欢的人,碰巧本王也不喜欢。公孙帮主可知淮水帮迅速壮大靠了谁?”
    “难道不是雷允?”
    “雷允算什么!淮水帮身后,有我叔父梁王的势力。梁王当年争权落败,一直偏据山东,素来与朝廷不和,若任其发展将来必为内祸。”
    “所以殿下才想扶持一支能与淮水帮抗衡的势力?”
    “其实与公孙帮主第一次在海上遭遇,本王便隐隐感到你是我寻找的合适人选,可惜当时正为旁事困扰,无暇他故。”江原踱了几步,忽然笑道,“哪知冥冥中自有天意,将本王想要的人通通送到了。”
    公孙叔达也不由一哂:“即使无法担当重任,得与殿下相谈,也已三生有幸。看来某当日留下凌九弟,实是再正确不过的一步。”
    江原一笑:“本王不妨多说两句。公孙帮主知道黑胶帮能勾结官府,抓你帮内兄弟,又是靠了谁?”
    “某却不敢乱猜。”
    “因为有晋王撑腰。”
    公孙叔达微微吃惊:“原以为江湖与官府自成一路,顶多为行方便加以贿赂,没想到这些江湖名派竟然都有朝中大人物插手,那天风帮岂不也是――”
    江原丝毫不加否认:“是我一手扶持。”
    公孙叔达回味一阵,慢慢拱手:“殿下所言,某受教了。”
    江原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与众位当家商议,也不必出这酒楼。酒水饭菜随叫随到,倦了有上好客房。明日此时,不论是何结果,必然送你们安然离去。”
    公孙叔达笑道:“多谢殿下想的周到。某现在便觉得,追随殿下这样一位明主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原微笑:“明日再决定也不迟,本王随时期待与诸位合作。”向身后道,“扬尘,请各位当家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待。”
    我终于听到二字休息,便也摇摇晃晃站起来,随着众人向外走。
    江原忽道:“只顾打瞌睡,不听我讲话那位当家,本王还有话对你说。”
    我虽打瞌睡,却没听漏他一句话,因此照样打着呵欠往外走,不想走到一半被凭潮拖了回来。
    江原指指自己旁边:“让他坐这里。”
    我十分不乐意,可惜凭潮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我按到了椅中。
    于是我打着呵欠,胡乱拱拱手:“佩服佩服佩服,今日能瞻仰到燕王殿下高贵仪容,还能亲耳听到殿下巧施手腕,真乃三生有幸。”
    “承蒙夸奖。凌公子口风果然紧,除了我身份,其他事居然一点也没向公孙帮主透露,今日谈得有些勉强,我真是从心里谢你。”
    “殿下不用客气,如此机要,谁敢透露?”
    江原看看我:“公孙叔达并不完全信任我,你可以对他分析一下利害。”
    “利害已经很明显了,还用我分析?”
    “凌悦,你说过公事私事分得清楚!”
    我微笑道:“我没有因为私事插嘴阻止,这还叫分的不够清楚?”
    江原忍了好一会才开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身为海门帮一员,自然随着走了。”说罢不由一笑,“这么说来,倒是殿下假公济私,分得好不清楚。凌悦一走,剩下的人都当你天神般供着,可没人知道你的卑鄙了。”
    江原突然严厉地看我:“你不能走。”
    “殿下,要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江原沉默一阵,低声道:“以你的伤势,去了恐怕活不过明年春天。”
    我愣了愣才道:“那又碍你什么事?”
    “我说过,救你回来不是要看你尸骨无存的!”
    我冷笑:“让我活着,是等着看我心甘情愿任你摆布的那一天?”
    江原咬咬牙:“凌悦!”
    凭潮突然在一旁道:“殿下,何必跟他生气?既然他想送死,不如成全了他。”说着走过来将我从椅中拉起,“凌公子,我们殿下一片好心,既然你不领情,那便跟我出去罢。”
    我站起来向旁边走了一步,突然看到凭潮神色不对,意识便模糊起来,身子一轻,缓缓倒进后面一人的怀里。
    第二十七章 天御帅府
    一股股热流刺破肌肤,钻入身体,我不断挣动,却是徒劳,只将那热流越钻越深。刀割一般四处搅动着脆弱的筋脉,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仿佛随时就要将人撕裂,地狱般的窒息吞噬着我,无边无际……
    我终于抵受不住,“啊”的一声叫出了来。却立刻被人按住:“别动,再忍一阵就好了。”
    我僵直地躺在床上,周身大汗淋漓,模糊看到眼前人影晃动,又一股热流涌入。我痉挛着摸到一人手腕,紧紧抓住,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要害死我!”
    那人不答,只是将我紧紧按住。
    眼前又是一阵昏黑,我猛然咬紧牙关,闷闷地哼了一声。
    耳中听得那人低声道:“别勉强,叫出来会好些。”
    我已痛得无法回答,只是将手指用力掐入手心,生怕再次失去意识,叫出声来。可惜只来得及掐了一次,已经被人粗暴地掰开手掌,接着十指与那人的手指牢牢扣在一起,动也动不了。
    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折磨,烧灼般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一切感觉消失,只剩了连绵不绝的疼痛。唯一还意识到的,是指间那几乎挤碎我骨骼的力度一直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仿佛永无休止的酷刑终于到了尽头。疼痛抽丝剥茧般渐渐停止,我虚脱地软软松开手指,仿佛连呼吸都没了力气。
    微微张开眼缝,隐约看得见一个蓝衣少年从我身上拔出一根根银针收回锦袋。
    有人轻声道:“凭潮,你出去吧。”
    一人出现在视线里,他面容严肃,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他伸手掩起了我半敞的衣服,又拉过一条棉被替我盖上,做完这些以后,便站在床边不动,似乎拿不定主意要说什么。
    我别开视线,低声问:“天亮了么?”
    “亮了好一会了。”他答。
    “谈妥了么?”
    “已经将他们送回海门帮了。”
    我笑了一笑:“我想也是。”
    “凭潮正在试着疏通你各处经脉,这些天你可能都会像今天这般煎熬。”
    “这个我猜到了。”
    江原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要见公孙叔达么?他还有三五天才动身,可以叫他过来。”
    “算了,没什么要说的,我这个样子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淡淡一笑,“倒想知道殿下怎样跟他交代的?”
    “自然是实话实说。他虽不情愿,得知你的伤势后,还是同意让你留下。”
    我笑:“即使不知我伤势,殿下要留,他还能不同意么?”
    江原眸子幽深:“如果不是你伤得严重,我不会强留你。”
    我点头,讽刺地一笑:“可惜,我无法验证你的假设。现在我已经被你搞到无处可去,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江原沉静地看着我:“我府内可以自设官属,你曾在我船上做过掌簿,如今可以做我府中主簿,只管帮我起草些律令,这对你应不是什么难事。”
    我缓缓抬手,对他施了一礼:“多谢殿下赐职,没想到小人有生之年还能做个从五品的官儿,而且是一步高升。”
    江原微皱眉:“你不要这样,我并没打算强迫你。北魏律法中有明定,凌辱打骂无罪囚犯,最多鞭刑十五,罚银十两。而八品狱官擅自逮捕六品以上官员,并加以冒犯的,却可以判处流放甚至极刑。”
    我垂下眼,微微地笑:“你误会了,殿下留我是为了救我,封官是为了替我报仇,如此苦心,我还要显得不情不愿,岂非太过矫情?”
    江原轻轻一哼:“我尽力救你,你却在用力躲避,这一句情愿,倒更像是讽刺。”
    我使力撑起身子,向他笑道:“既然有些事用尽努力也无法改变,那我不如接受。只请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别再以为我可以做你的玩物。”
    江原面上有些冷:“你以为我拿你当玩物?”
    “不然我想不出殿下为什么这样对我。”
    江原一把将我肩头扣住,狠狠道:“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将你剖开,看看这躯壳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我淡淡一笑:“殿下何必自寻烦恼,你施救,我便接受,这样还不行么?”
    江原微微恼怒:“你就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我是出于真心?”
    我愣了一下,接着低笑出声:“真心?我倒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江原目光沉沉地看我:“你还是记恨我?”
    我抬头一笑:“本来有些,但现在想想,似乎该怪自己,谁叫我无力反抗,才几乎招来奇耻大辱。况且殿下几次三番的救我,于情于理,我又怎能反过来恨你?”
    “奇耻大辱……”江原面色阴沉的可怕,“你果真是这样想的?”
    “如果换作是殿下失去内力,被人强迫却无力对抗,你会怎么想?如果你绝望到只剩用死来反抗的境地,难道会认为这是一种恩赐?”
    江原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笑笑:“不必误会,殿下自然没像孙膺那般将我逼上绝路。”
    江原好一会才渐渐松开我,冷声道:“你也不要想歪,我从来没想将你当玩物,就算那日一时失了方寸,也是因为……”他突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我别过头:“既然如此,那就当作一场误会,我会忘了它,希望殿下也不要放在心上,免得日后相处尴尬。”
    江原凝视我良久,突然干脆道:“好。”话锋一转,又冷冷道,“但你若要日后不受挟制,就用实力说话。封给你的官若做得不称职,那就是你自取其辱,到时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这句话威胁意味十分浓重,我与他目光相对,见他眼中颇有挑衅之色,脱口道:“殿下既出此言,凌悦尽力而为。”
    江原扫我一眼,表情有些松动:“我府中也不需要一个动不动就倒下的残废,你最好专心调养身体,再如以前一般消极敷衍,浪费别人心血,我照样不饶你。”
    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轻易求死。”
    江原背过身:“待我安排完海门帮,就让你正式上任。”
    我见他似乎要走,犹豫一下,还是道:“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江原站住:“说说看。”
    “洛阳狱中,有一个曾跟我同牢的裴姓少年,希望殿下能救他出来。”
    江原回头看我:“那日你对落烟的不情之请,便是这少年么?你为何要救他?”
    “那少年的罪名另有隐情,我不愿看他冤死在牢中。”
    江原沉吟道:“你可知道那所监狱属晋王辖治?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最后才到那里搜人,当时救你已是颇费周折,再用私权救他,怕要落人把柄。”
    我道:“殿下也可以暂且封他一个官职。”
    江原冷笑:“你打的好主意!当我的王府可以滥封滥赏?”
    我恳切道:“算我欠你,后果由我补救如何?”
    江原冷冷看我一阵,慢慢道:“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在南越时却只肯叫我名字,现在句句口称殿下,我早就觉得这样不像你。”
    我微微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当初殿下微服暗访,不方便称呼,现在殿下无需隐瞒身份,自然要恢复尊称,难道殿下认为我做得不妥么?”
    江原眼神犀利:“你根本就不看重身份差异,也不在乎我的地位。这样着意叫我殿下,不是有求于我,就是故意疏远躲避,现在看来似乎是前者。”
    我飞快抬眼,想知道到底是哪根筋让他感觉到这些。为了尽量表现得谦卑一点,我确实每次都十分用意地称他殿下,语气不大自然,难道这也被他看出来了?
    江原板着脸道:“不用疑惑,你那次恼怒失控,不知不觉就直呼我名字,喊着要杀了我,哪有半点想到我是燕王?”
    我心里一半叫苦一半叫骂,嘴上却冷冷道:“殿下已同意不提旧事,还请你说到做到。”
    江原果然闭了嘴,在房中停了一停,无话可说,阴沉着脸就要出门。
    我不甘心道:“你救是不救?”
    江原哼道:“那要看他能不能活到现在了。”
    我不由嘴角一弯:“多谢殿下……”
    江原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冷声道:“没有那份心思,就别再硬装了,以后除非必要,不许叫我殿下。这样怪腔怪调,听起来倒像讽刺。我受不起!”
    “……”
    我瞪眼看着房门关上,想好的后半句谢辞被憋在半路,怎么我顺从他安排是讽刺,叫他殿下也是讽刺?发现我没将他身份放在眼里,居然这样恼羞成怒,以后还不知要怎样刁难我呢。
    江原一走,凭潮立刻端了个食盒进来,我低头一瞧,全是清汤小菜,便道:“我现在全身无力,你还给我吃这个?”
    凭潮斜我一眼:“那些补品劲太大,你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只会越补越弱。”
    我拿筷子挑了挑汤里的绿叶,低声问道:“你们殿下说我活不过明年春天,可是真的?”
    凭潮严肃道:“放任发展下去,确实危险。”
    我怀疑道:“我身上的伤明明都已痊愈,内力却一丝不剩,都是因为经脉不通么?没有内力,至多跟常人一样,怎么就到了要死的地步?”
    凭潮有些生气:“你痊愈的只是外伤,真正致命的却是外伤导致的内伤!之前的箭伤早就令你元气大损,从那时你就时常困顿,难道自己感觉不出么?后来几次气血攻心,未及调养又与数百人鏖战,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精力衰竭还不是必然的?”
    我默然半晌,问道:“凭潮,你跟我说实话,现在的治法有没有用?”
    凭潮冷冷道:“当时若经我及时医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你内力可望恢复。现在拖延了几个月,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先借针灸将内力灌输到各个穴位,重新刺激经脉到你初受伤时的状态,然后才慢慢调治。而且你的经脉已极端脆弱,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还不知要多花几倍的精力才能让你恢复。”
    我点点头,有些歉意道:“如此麻烦,倒真的让你费心了。”
    凭潮不客气道:“我多花些时间还是小事,凌公子,你这一念之差,害自己受苦不说,又让多少人为你奔波劳顿!殿下日夜派人去长江口打探,结果惊动了当地官府,被朝中官员弹劾无故扰民,连皇上都差点亲自过问了。现在总算找到你,却又因私放囚犯被晋王参了一本,前日才刚刚将此事摆平。你要真过意不去,不如好好报答殿下,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我漫不经心地一笑:“看他面上那般神气,原来在朝中也是处处受制,我的伤严重到这种程度,怕是命也保不住,他还期望我做什么?”
    凭潮不高兴地看了看我:“有我在,保住你的命还不是难事。只是殿下对你这般重视,为了救你,不惜惹来满身麻烦,你难道不知道他要什么?”
    其实从他对公孙叔达势在必得的态度上,我也猜到了,不如此不能解释他对我的行为。我皱眉向凭潮道:“你不要敲边鼓,我知道你们殿下求贤若渴,不遗余力地网罗人才。但就算撇开南越北魏的关系不说,他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他满心臣服。”
    凭潮白我一眼:“真没见过你这样不领情的。”说罢也摔门出去。我撇撇嘴,这已经非常领情了,他们居然还不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江原没再来过。凭潮报复似的让我疼到死去活来,送来的饭菜却一次比一次清淡。就在我怀疑自己要爬不起来的时候,他将我从床上拎起来:“别睡了,衣服在这里,快些穿好下楼。”
    我睡眼惺忪地在被子里打个滚,抱怨道:“我快被你虐待死了!你确定我还能下楼?”
    凭潮毫不理睬:“殿下吩咐我带你进府!你想光着被抬进去?快穿!”
    我现在十分确定自己被抓住了软肋,凭潮居然也开始对我进行赤裸裸的威逼。在强烈的羞耻心驱使下,我万般不情愿地起身,一步三摇地下了楼。
    门口停了一辆极其简朴的青布马车,凭潮站在车边向我招手:“快点!”
    说也奇怪,刚下床时我还有些力不从心,等一路走到楼下,脚底居然不再有软绵绵的感觉。我心里有些高兴,加快脚步走到凭潮面前,笑道:“凭潮小弟,你的医术真是名不虚传,我觉得脚底踏实多了。”
    凭潮得意地一哼:“那是自然。”
    我左右望望:“怎么不见车夫?”
    凭潮笑道:“我就是车夫,凌公子请上车。”
    我笑道:“大夫亲自驾车,我都不敢坐了。”
    口里说着,却攀着车辕上了车,掀起车帘正要钻进去,我僵住了:“你怎么在里面?”
    江原四平八稳地坐在一边,慢慢道:“我坐自己的车,似乎不用事先通知你。”
    我狐疑道:“听说你这几日很忙,怎么有空亲自来?”
    江原随意道:“刚下早朝,顺便过来,听说你养得差不多了。”
    我苦着脸道:“其实没有,这几天都没下床,怕是到了府里也做不了多少事。”
    江原冷冷看我一眼:“别找借口推三阻四,要不要我亲自拉你进来?”
    我叹一口气,弯腰走到另一边坐下,见江原的目光凝在我身上,深邃一如往常,不由得别开了脸。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自从被他找到,屡屡接受他的救助,我就无法再将他当作对等的敌手看待。如果说当初故意与他作对,带着三分恣意三分调侃,那么现在我偶尔言语挑衅,不过是为了保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时至今日,我已丧失了与他针锋相对的能力,这是早该接受的事实。然而在狱中险遭凌辱,被他见到最狼狈的一幕,已让我无地自容,接着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他调笑,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我。若要我甘愿低眉顺目地受他摆布,委实难以做到。
    车子启动,一阵西风卷起车帘,有枯叶飘入车内,我伸手拈起。只见街道两旁的刺槐几乎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灰色的枝干,利箭一般耸向天空,快要入冬了……
    我看一眼自己身上深青色的夹衣,并不感觉特别排斥,领口、袖口的花纹明显带有北魏特色,拙朴中透着几分庄重,似乎只有这样的装扮,才配得起这座浑厚庄严的城市。而我,必须要穿着这身衣服,迈入燕王的府第,从今隐姓埋名,做一个最为普通的幕僚。
    出神之际,忽听到江原发问:“这里比之建康如何?”
    抬头遇上他探寻的目光,我微微一笑:“雄浑质朴,慷慨激昂,自是别有一番风情。”又看看窗外,“江南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区别只在深浅不同,这里四时分明,倒也爽快。”
    江原也看着窗外:“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自己更适合这里。”
    我不置可否地笑道:“是么?”
    江原肯定道:“是。”过了一会,又补充,“我感觉是。”
    我皱眉看他,一时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江原似乎弯了弯嘴角,转而问道:“你那天急着救出那少年,现在怎么不问我?”
    我一笑:“殿下的能力,我不用怀疑。”
    江原追问道:“你说过有了麻烦替我善后,就不问我后果如何?”
    我再笑:“殿下或许想出了更好的办法,哪会用得到我。”
    江原看我一眼,没有否认,却突然严肃道:“我说过,以后不在正式场合别称我殿下。”
    我有些委屈:“你真这么难受?”明明感觉叫得顺口多了。
    江原不悦道:“是你叫得难受。开始你怎么叫我,现在不妨也那么叫,以前我都不在乎,难道现在会在乎?”
    我无奈道:“好吧,你是上司,我遵命就是。”
    马车穿过城南繁华的闹市,驶上一条宽阔的南北御街,向北行了一阵,江原道:“这条街南通开阳门,向北走到尽头,就是我的府第。”
    我道:“开阳门尽头在皇宫之东,听说那里留有一片空地,预备将来建造东宫。”
    江原微微笑道:“不错,但是几年前父皇将那块地赐给了我,现在已是我帅府的一部分。”
    “这么说,太子之位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了?”
    江原淡淡道:“父皇本来并不打算给我,只是因为我战功太高,让他无法推辞。”
    我有些惊讶:“你是长子,功劳又居首,立你为太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江原哼了一声:“晋王、韩王势力也很广泛,父皇不想引起各方争斗,索性拖着。”
    我叹道:“你父皇真是失策,现在的争斗也不见得少。连我这种只想躲着过安稳日子的,都一不留神惨遭波及。” 看一眼江原,“我进你府里不是为了受罪的,那些风口浪尖上的事,你可不要连累我。”
    江原冷然道:“那要看我夺位能否成功了,万一失败,你想不受牵连都不行。”
    我笑:“那你可千万要成功。”
    江原凝视我:“所以,你不要做让我后悔自己选择的事。”
    我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江原冷冷一笑:“你听着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车子向东转了一个弯,倏然停止,江原对我道:“下车。”
    我道:“你刚才的话,最好说清楚些。”
    江原不予理睬,自己下了马车,我只好跟着下去。
    面前是一座极宏伟的大门,金钉白壁,青瓦红柱,门前守卫全副铠甲,整齐列在两旁,防备之森严几乎可以与宫门媲美。
    我瞧向站在车旁的江原:“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皇宫,你这是开府,还是开小朝廷?”
    不等江原答话,凭潮已急忙叫道:“凌公子!”
    江原却并不在意,反而将嘴角一弯,露出十二分的野心。
    我抬头见门上一块鎏金横匾,上书“天御弘远”,淡淡一笑:“原来你以此名开府。”
    江原在一旁道:“这是前年平定北方叛乱后父皇亲书,后面两个字含了我的名字。”
    我心里吐一口气,这封号本身已表示出国主江德对他的忌惮,再加上后面二字,意味更加深远。看来北魏的国力虽然增长迅速,内部矛盾却不亚于南越,燕王江原、晋王江成、韩王江进,这三大势力足以将北魏搅个天翻地覆,更别提偏据山东的梁王江征了。我身不由己地趟进这汪浑水,真不知是福是祸。
    凭潮叫来一个小兵,将马车牵入后院,自己在前面引路。我跟在江原后面,刚进府就听见有人高声叫道:“子悦!”
    我循着声音望去,喜道:“武大哥!”
    武佑绪远远奔到我面前,爽朗笑道:“可把你盼来了!要不是殿下不许,我早就跑去看你了。怎么样,身上的伤养好了么?”
    我笑道:“好得多了。”
    武佑绪又向江原道:“殿下,弘文馆中的几间房屋已经收拾好了,住起来没有问题。”
    江原点点头:“杜司马在么?”
    武佑绪道:“杜司马与陆长史大概还在集贤殿。”
    江原看我一眼:“我还有事,你将他领过去,顺便带他熟悉一下府内情况。”
    武佑绪笑道:“殿下尽管去忙。”说着带我向东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风起云落初动雨
    一骑绝尘望江北
    朝来风雨晚来急
    烽烟遥念南国冷
    第二十八章 一泪难得
    我早看见武佑绪身后跟着一名身着军中便服的青年,见江原走得远了,便拱手相问:“恕我无礼,不知这位是谁?”
    那青年忙还礼:“在下萧靖,是府中参军。”
    武佑绪边走边笑道:“怀安早有心与你结识,今日总算有了机会,你们两个年纪相仿,正该多聊聊。”
    萧靖微笑道:“代承兄自从南越归来,三句中倒夹着两句提到你,今日总算见了尊容。听说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