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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欲言又止:“殿下……”
    我收回视线,转头对他轻轻一笑:“别叫了,我不是你叫的那个殿下了。现在我是魏国越王,不是南越越凌王。如果你高兴,不妨叫赵彦罢,这个人总不会变的。”
    刘恒更是难过:“殿下,我真的想生生世世地陪你,可是不能对不起先祖、先父和死去的兄长。”
    “我知道。”我笑着点头,“你的画我好好地留着了,也从没奢望你接受这一切。我只是请求你不要让我失去你的踪迹,时常来跟我闲聊几句,”我说着顿了顿,低声补充道,“趁我还活着。”
    “殿下!”刘恒面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我故意不看他,幽幽道:“刘恒,我曾经因重伤内力全失,虚弱得连常人都不如,是师父耗费毕生之力才令我恢复如初。现在我再次重伤,却连复原的可能都没有了,此时的样子你都看在眼里,只怕哪一天……”
    话未说完,刘恒的眼圈已经发红,他抓紧我的胳膊,坚决道:“不会,我说不会就不会!我答应你不走了,哪里也不去,就在建康刘宅。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
    我怀疑地抬头:“真的?”
    刘恒几乎赌咒发誓:“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我再次搂紧他,灿然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
    刘恒乘机用嘴唇蹭一下我的脸,口里哼哼唧唧地肉麻道:“我就知道你是吃定我了。”过了一会,他擦了擦眼睛,向我伸手,“我那幅画呢,还给我吧,那个不算了,我另画一幅给你。”
    我向床里侧努了下嘴:“那边有个木匣,我不想碰它,你自己掀开找。”
    刘恒只得爬过我双腿伸手去够,嘴里嘟嘟囔囔:“不高兴看还要放枕边,自己找不自在。”
    我哼道:“谁让你送我的,你不就想我一辈子不自在?”
    刘恒身子一僵,叹口气:“我错了。”
    “那你再给我画个石榴好了。”
    刘恒正抱着自己画稿,闻言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晚上江原回来,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了更多消息。原来赵誊的死讯和江原的一系列安抚决策传至洛阳后,江德并未像建康城破时那样满意,再加上得知江进被我砍伤,又被江原停职,言语间更是表露指责之意。江原满不在乎地对我道:“不需理会,父皇暗使手段不成,已知你是借江进警告,而且我二人手握全国大部分兵力,他此时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会设法弥补与你的裂痕。我只等着看,你助魏国实现一统大业,如此居功至伟,他要怎么封赏你。”说着哼笑,“越王越王,既然早有许诺,难道不该将南越做你的封地?”
    我揉揉额角:“随他罢。收取江南之地只是开始而已,南越的善后比起北赵复杂艰难得多,还是多操心安抚事宜为妙。你看蜀川灭掉这么多年,当地的士族还不是闻风便动?”
    江原抬手摸摸我的额头,回头端了药给我:“你不提我还险些忘了,那个合州郑檀之也在归降之列,我曾说要惩治他。”
    我瞥他:“你怎么比我还记仇了?就算他再怎么小人,也不能在此刻局势未稳时下手。”
    江原想想道:“那先封他去岭南毒瘴不毛之地做几年县丞罢,死不了的话再想办法。”
    我若无其事地掀过一页兵书:“太子殿下自己决定就是,我向来宽宏大度,都不记得此人是谁了。”
    江原听了过来捏我的脸,忽道:“你的剑我替你要回来了。”他转身唤燕飞,叫他把流采放在兵器架上,笑道,“你三弟真有意思,还不舍得给。你猜我拿什么换的?”
    “什么?”
    “那柄‘茱萸’,在船上搜索赵誊遗物时找到的。”
    “你!”
    江原不悦道:“就因为你这么偏向,我还得忍受他做的蠢事,还要接受他恋慕仪真。不过给他把剑提醒一下,你就又护短了?”
    我送他一对白眼:“你少欺负他,当心将来他为了报复你欺负仪真。”
    江原讥诮地道:“我们家的女孩怎会受欺负?何况仪真还没打算嫁他。”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亲口问过了?”
    “大哥关心一下小妹的终身大事有什么不妥?我问她留在这里是不是还为了赵葑,仪真未置可否,只承认赵葑确实委婉地表露过要照顾她的意思。但她跟我说,现在还不想嫁人。”江原说着叹气,“其实我觉得,她心里还有你。”
    我沉默片刻:“三弟是有不成熟之处,可他正直可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仪真这么说,看来是三弟不够主动,我找机会点拨他一下罢。”
    “你?你只会越帮越忙。”江原一脸嘲弄,接着却转念道,“也好,我也不想皇妹嫁给那个糊涂虫,跟着他在建康。”
    我哼一声:“我三弟很好。”
    江原在旁边讽刺:“虽然只有你看他好,也不能把他揣在怀里养一辈子。”
    两日后,我发热的症状基本消失,才算有精力参与军务,这期间南越各地只有零星抵抗,大部分城县都还算安定,而建康城也开始逐渐恢复秩序,昔日繁华的街市上有了百姓走动的身影。
    这天傍晚,我与江原正在建康城外的江面上检阅水军,人传有洛阳密使紧急来到,要面见太子。我和江原警惕地互望对方一眼,便命将座船驶到对岸。刚一靠岸,一个风尘仆仆的熟悉身影便匆忙迎上前来――竟又是张余儿。他见到江原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又似乎带了点敬畏,哑声道:“请太子殿下接旨!”说罢颤抖着从贴身处拿出一方密旨。江原挥手命周围士兵后退数十丈,面色冷淡地拉我一同跪地。张余儿方道:“陛下密旨,命太子江原火速返回洛阳!”
    我疑惑地抬头,不明白江德为何又故伎重演。江原无动于衷地望着张余儿:“请密使转告父皇,江南事务繁多,只怕我离开后便乱作一团。等一切步入正轨,我自会同越王一起班师回朝。”
    张余儿又惊又急,压住声音私告道:“殿下务必赶去,皇上这次病情凶急,只怕迟了便来不及聆听遗命了!”
    江原却已经冷笑:“密使传来的旨意,定是父皇口传亲授,不知骗我回去又有什么阴谋?”
    张余儿失色道:“殿下何出此言!皇上确实龙体有恙。御医有言,只怕……只怕撑不了几日……”
    江原冷冷道:“我刚从洛阳回来,亲眼见父皇生龙活虎,何故不出一月便病入膏肓?父皇要我回去,不如编一个更可信的缘由罢。”
    张余儿束手无措,焦急地跪地道:“太子殿下万不可疑心,老奴亲见陛下病情,怎敢妄言?”他又转向我,“越王殿下!您劝一下太子殿下罢。陛下曾言,他一生与长公主感情深厚,理应对您加倍疼爱,只是被不得已之事困住手脚。他已垂暮,将来这天下毕竟是你们为主,还望您看在长公主面上体谅他所为。”
    我低头看他:“你告诉皇上,我理解他的做法,却不想原谅他。若他觉得问心无愧,也无需我谅解,若他有愧,就带着这些愧疚也好。”
    “越王殿下!”张余儿急出汗来,“您为何也不肯相信!”他一时词穷,只得叩首相求。
    我看看江原,耳语道:“你说是真是假?”
    江原皱眉:“不知道,等等看吧。”他说着对远处示意,对跑过来的燕飞道,“请密使船上休息!”
    张余儿大急伏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老奴并无虚言!”
    “太子殿下!”正拉扯间,有人高声疾呼,却是丞相温继乘马赶来。他对阻拦的护卫亮出金牌,径自来到我二人面前,捧出了一只镶金木匣:“殿下,陛下旨意在此!”跟随他身后的几名禁军反将燕七拦到远处。
    江原哼一声转身,背对他道:“温相,是不是父皇怕张总管一人已骗不了我,特地派你前来?”
    温继沉重道:“殿下,陛下已于今日黎明时分崩逝了……老臣特地快马赶来,请陛下立刻启程返回洛阳,继承皇位。”
    江原猛地回过头来,紧紧盯住他,厉声道:“温相,父皇如此不择手段,你非但不劝止,反而陪他变本加厉,难道非要我挑明了说!上次你们没有除掉越王,便这样不甘心么?”
    温继眉头一颤,郑重跪地,将那只木匣捧过头顶,出语已是哽咽:“殿下,先皇已经崩逝……请太子即刻返京继承君位!”
    江原听到“先皇”二字,仿佛刺痛了一下,眼中情绪复杂不已,但仍带了几分怀疑:“温相,你说的……可是实情?”
    温继将木匣打开,再次双手举过头顶,颤声道:“陛下遗命和传国玉玺俱在此处,请殿下受命!”
    江原闻言陷入沉默,只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那方玉玺,既不接受,也不言语。
    温继见状老泪纵横,悲痛道:“殿下……陛下一片爱子护国之心,还请殿□谅!陛下真的未有欺瞒之举,这传位诏书是最后一道旨意,他……他永远也不会再欺瞒殿下了!”他说罢手捧玉玺,重重向下叩首。我见此情景,也不得不信。除非江德果真已死,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元老重臣如此悲痛失态?
    叩到中途,江原静静将他扶住:“温相请起罢。”温继却依旧拜了下去,含泪道:“多谢太子殿下,陛下有灵,必感安慰。”
    江原接过玉玺和诏书,又出神地站了片刻,眼眶渐渐湿润,低声道:“父皇一向康健,为何如此突然……”
    温继伤感不已:“陛下即位以来便心念平定天下,此次攻越关系重大,他更是为筹划战事衣不解带,几乎倾注毕生精力。其实陛下今年以来一直沾染风寒不断,每次五七天不等,殿下回京所见只是其中一次。那次痊愈之后,陛下有二十几日未添病症,精神极佳,我等以为终于无碍,于是放下心来,便没有再向殿下禀报。不料前夜陛下突然在议事中再次病倒,竟成不治大疾。”
    江原轻轻点头:“那洛阳现在由谁主持大局,温相这样离开,不会使朝中混乱么?”
    温继道:“有周将军坐镇皇宫,万无一失。”
    江原再度点头,转眼望向洛阳所在的方向,好一会才道:“父皇一生与温相既是君臣,亦是挚友,丧礼就由你亲自主持罢。”
    温继躬身下拜,泪落黄土:“老臣领旨。”
    江原趁人不注意,抬手拭去流到腮边的眼泪,又道:“那请温相和张总管先行回洛阳准备罢,我有些事需要交代清楚,大概夜里才能动身。”
    送走温继与张余儿,江原展开传位遗诏看了一遍,回身望我:“凌悦,我要继位了。”他眼中是宁静的深海,平静之下是只有我才看得到的万千波澜。
    我却问:“上面有没有除尽赵氏皇族的旨意?”江原摇了摇头。我又问:“那有没有遗诏你撤销越王封号?”江原再摇头。我还问:“有没有命你娶妃册后?”
    江原看我一眼:“难道写了我便会照做么?父皇尚没有那样糊涂。”
    我认真道:“就是皇上太不糊涂了,我才要问。”
    江原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写,理应也没有类似遗诏留给近臣。不管怎么说,父皇还是了解我。”他又沉默一阵,“凌悦,你原谅父皇罢,毕竟什么都过去了,他还是你的亲舅父。就像温继说的,他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我也叹息一声,郑重地看着他道:“我答应你,一切都过去了。”江原目光闪动了一下,轻轻将我抱住。我慰道:“你也别太难过,皇上实现了即位之初的雄心壮志,也应了无遗憾了。”
    江原用力点头,许久之后,才将我推开一点,握住我的肩膀,饱含深情地一字字地宣布:“即日起,越王代替我担任大军主帅,总领一切军中事务,任何决定都不需上报!”他说罢,叫过燕飞,执起玉玺在他手心盖了一方印鉴,“前去传我旨意,韩王江进、宣王江茂、长公主仪真立刻随我回洛阳奔丧。”燕飞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奔到码头跳上一叶轻舟直奔对岸。
    回到建康以后,江原即下令全军缟素,为江德戴孝。临去时,他穿着一身粗布白衣跟我在城门下道别,深深地看我最后一眼,打马转身。我手抚燕骝的鬃毛,目送那行白色的幡旗消失在视野之外。这一次,他没有说“等我”。
    江原走后,我在城外的军营中见到了归降的宋师承。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浑浊,深秋的风萧索如刀,似乎也刮去了他的精力。宋子睦跟在他身旁,不时为他拉拢披风。率军归降之后,他被安排在江边扎营待命月余,却似乎已经等得麻木。我急忙上前见礼:“宋将军,晚辈早知你在建康,奈何身体抱恙,未能及早相见,还望你见谅。”
    宋师承缓缓回礼,语气疏离:“听说殿下受伤卧床,宋某若非降臣身份所限,理当前去探望才是,又岂敢劳动殿下亲来。”
    我按住心中的思绪:“宋将军何出此言,我心里一直将你当作家中伯父对待,只是过去恐怕生了嫌疑不敢出口,如今又怕你不肯接受。”
    宋师承闻言动容,脸上方显出亲近之色,低哑道:“殿下不记恨老臣过去所为,反而以礼相待,实在令我惭愧。”
    我挽住他枯瘦的手,鼻中一酸:“宋伯父,能活着与你相见,是赵彦之幸。犹记幼年时,与宋大哥一同向你学习弓箭,口传亲授,历历在目。”
    宋师承闻言伤怀:“然儿负你,老臣为保社稷,也对你做出寒心之举。早知今日晚节不保,何必白白牺牲那么多优秀将士的性命。”
    我低低叹道:“人人只能依势而动,不到最后,谁又知当时决定对错与否。”
    宋师承点点头,谈话中不觉已走到江边。他在江畔驻足,用那双疲倦的眼睛凝望着对岸,江风吹乱他花白的须发,像北地深秋的芦苇。他压抑地咳嗽了几声,问道:“这么说,魏帝驾崩,太子就要继位了?”
    “是。”
    “新帝继位之后,殿下又有什么打算?”
    我有些意外:“伯父为何有此一问?”
    宋师承道:“到建康之后,魏国太子曾来犒军,他要我出任征北大将,防范蛮族入侵。”
    我默然:“那宋大哥和宋二哥呢?”
    “子睦做我的副将,也随我去。只有然儿未领军职,仍是白衣,魏国太子也并未在意他的去留。”宋师承眉头随之紧紧锁起,“我们是归降之人,身不由己,殿下为何还要留在朝中。我听说魏帝临崩前已打算暗害你,可见殿下随时身处危险之中。依老臣之见,还是趁此时机功成身退的好。”
    我垂目望着岸边尘沙:“我相信太子江原会是贤明之君。”
    宋师承反问:“难道魏帝江德不贤明么?为君之道,并非用行善与行恶便可简单评判。太子如今与殿下交好,事事信赖,可是以后呢?谁能保证他继位之后,不会生出与江德一样的想法;谁又能保证他现在信誓旦旦,将来不会改弦易辙?”他说着不禁痛心,“当年先帝也曾立下毒誓,要将你当做亲生子一般抚养,日后立为太子,将君位还归殇怀太子一脉,可是后来如何……前车之鉴,殿下理当警醒。”
    我低低道:“宋将军说的固然是理,可是正因如此,我更不愿离开。”我说着微微举目,也遥望对岸江北之地,“他若是明君,我自然应该一生辅佐。假若有一日他失了德行,天下怨怒,我自然也会代天下人讨伐之。”
    宋师承眼神惊讶,继而露出疼惜之色:“殿下如此决定,老臣实在愧于再劝。”
    我微微一笑,又道:“宋将军若不愿去北疆,我可以说服太子让你们留在江南。”
    宋师承摇头:“老臣身后还有数万将士,我必须为他们负责。我和子睦身为武将,不过受命上阵罢了,只是殿下一切小心。”
    我此时心中争斗不已,没有再接宋师承的话。直到他父子准备回营,我终于轻声开口:“宋大哥,他也在营中么?”
    宋师承道:“然儿不在这里,他已是白身,行动不受限制。城南有一处荒宅,是他生父郑京的旧居,后来派人修葺了一番,他曾说要去住几天。”
    我询问了那宅院的方位,回身骑上燕骝,一路停停走走,突然不知该怎么见他。上次江中一战,为了江原几乎与他决裂,我本已决心永不与他相见。而今南越已灭,他不再是一国大将,过往的重重矛盾不合,却又似乎都应该从新看待。可是我不禁怀疑,在经历了如许多波折伤害之后,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已生的罅隙真的还可弥补?
    来到那座庭院外,我再次驻马,这是一座简单的小院,四周没有其他人家,显得有些孤零。我停了一会,下马推门,一阵秋风猛然扑面,令人呼吸为之停滞。我闭目按住胸口,再定睛看时,院落中干净整洁,悄无声息。迈步走入居室,房内只有一桌一椅靠在窗下,桌上还散发着新磨的墨香。
    我走过去,却见镇纸下已压了两封书信。我拿起来看了看信封,正要将信放下,院门忽被重新推开,有人走进门来。我抬头从窗中望去,微微诧异:“于兄?”
    于景庭一看见我,便快步走进房中:“殿下是来找宋然么?”
    “宋师承说他在这里。”
    于景庭又问:“殿下没见到他?”
    我点头:“只看到这两封书信,一封写着父亲大人亲启,另一封似乎还没写完。于兄何事也来找他?”
    于景庭叹了口气:“刘恒听说宋然来了建康,正在气势汹汹地要找他算账,此时在房内磨刀。我劝阻不成,只好先来找宋然。半路有士兵来报,说有人独自从此地离开,乘舟溯流往西去了,有将领认出他形貌疑似宋然,因他已是普通百姓所以未加阻拦。我不大相信,便来确认,竟然真的是他。”他看向我手中,“也许这封未写姓名的书信,是他特意留给殿下的罢。”
    我听了急忙将信打开,果然抬头便是对我说话的语气,其中有对幼年的回忆,也有对后来一切的追溯。
    于景庭见我盯着信纸出神,便问道:“他说了什么?”
    我方抬起头来,怅然道:“他说很怀念小时候,求我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最后跟我道别,说自己要远行,从此不会再出现……”我弃了信纸,忽然追出门去,飞身跨上燕骝,奔向江边。江风过耳,我沿江一路向西,直追出很远才渐渐停下。江水茫茫,哪里还有宋然的身影?
    我抬起衣袖,擦去额头的汗珠,默默在江边伫立。于景庭一脸担心地远远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副卷轴,安慰道:“殿下不必惆怅,也许这样才是宋然最好的结果。他一生背负的仇恨,如今终于可以全部放下,做下的错事,也随着南越一起成为过去。往后像平凡百姓一样生活,不是更好?”
    我转头对他一笑:“于兄说的对,只是我一时心绪有些复杂……你手里是什么,也从宋然那里找到的?”
    于景庭也对我一笑:“不是,殿下猜。”
    “刘恒的?”
    于景庭笑着点头,解开卷轴对我展开,一副榴下嬉戏图赫然眼前。榴花娇艳似火,树下还有两个幼童正在抢吃石榴。我看了一眼,嘴角抽动:“你告诉我,上面还在开花,下面的石榴哪里来的,难道他们吃的是陈年石榴?”于景庭诧异地翻转来看,笑弯了腰。
    不久之后,洛阳传来江原登基的消息,登基大典由陆子庭主持,盛大空前。他登基之后,温继主动辞去丞相之职,由陆子庭接任宰相,其余太子府官员则都未在朝中升任重要官职。太尉之职空缺,由上柱国大将军周玄暂代,但是人人心中有数,这不过为了安慰老臣之心,新君用不了多久就会令朝中势力分布彻底改换天地。而江原也的确在给我的信中透露,朝政平稳过渡之后,便要我接替周玄担任太尉,总领全国军事,原太子府官员也会陆续接替一些老臣的职位。
    很快,深入南方的程广也传来捷报,言南方诸地包括当地蛮族部落皆已表示服从魏国,请求主帅上奏朝廷,派文职官员协助治理当地。愿意继续效力魏国的南越旧臣被派去这些地方任职,而江德曾想打击的海门帮等立下功劳的江湖帮派,也都陆续自愿为官府接管,只剩下齐谨所在的淮水帮。宇文念和梁王都被召回洛阳接受封赏,江南军务真正被我一力掌管。
    立冬之时,江原终于要从洛阳回来。我独自一人在江边迎住他,不想江原也是一人,没带任何侍卫,只牵了两匹马。他走下船后,艄公便调头回程,竟是花钱雇来的。他还是穿着平日的黑衣,不过发上没束发冠,却插了一根木簪,象征性地系了根白色发带,腰间丝绦上连玉饰都没挂。
    他向我走近,我歪头端详他,没有立刻说话。江原忍不住道:“看什么看,难道我长了两只角回来?”
    我眯着眼道:“陛下,您怎么一点都不招摇了。”
    江原摸摸自己的木簪,挑眉:“你不是喜欢看我这样么?”我笑起来,想到宋师承的劝诫,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但愿经年以后,一切未变,我与他还能如同今日。见我只是笑,江原等不及地对我张臂,要将我拥进怀里。
    我退后一步道:“那陛下,以后我该如何行礼?”
    江原愣了愣,很快就坏笑:“当然是对朕三叩九拜,口称万岁。”
    我抬眼:“那现在陛下要不要受礼?”
    “我要!”他忽然弯腰将我抱起来,回头唿哨招呼坐骑,接着飞身上马,在我耳边笑道,“越王殿下,我要你!”身下的黑马立刻飞奔起来,如同一支离弦的羽箭。
    我惊道:“你带来了乌弦!”
    “嗯!”耳边江风呼啸,江原双手从我腋下拉住缰绳,贴着我耳朵高喊,“你没有注意到它旁边么?那个是它和燕骝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是不是很英俊?”
    我欣喜地转头去看那匹幼马,见它全身皮毛果然如燕骝一般呈发亮的赤紫色,只是鬃毛和尾巴都是黑色,与它母亲一样。燕骝跟在一大一小两匹马之后,眼中仿佛也带了脉脉温情。
    江原又对我道:“它还没有名字,你替他爹取个名字罢!”
    我想了想:“它生在襄阳之战,我们最艰苦的一场战役。从那之后魏国如飓风席卷江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阵线,半年即破建康,不如叫它风驰罢。”
    江原赞道:“好!果然还是越王比我酸腐,取个普通名字还能说出这么多门道。”我照准他手腕低头就咬,江原叫道,“你敢欺君!”
    我笑:“君上,你若不想日后上朝时脸上无光,还是私下收敛一些罢。否则群臣叩拜,只有我独树一帜,别人如何议论你,我就管不了了。”
    江原在我脖颈间狠吻:“你敢威胁朕!小心我一怒之下……”
    我回头道:“装什么装,我看你是高兴过头了。”
    江原立刻收起假意作出的怒色,点头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是因为韩王封地已被我全部收归朝廷,等他守孝期满便调任闽南。我还让田文良给先帝守灵去了,你解气不解气?为了让江进走得更沮丧,我特地叫麟儿去规劝他放弃封地。你不知道,这小子现在不但成熟许多,还跟陈显学成鬼精灵了。”
    我问:“几年未见,麟儿该很高了。陈显有没有去洛阳?”
    江原讥道:“我猜他更喜欢给司马景守坟罢。嗯,我初见麟儿时也吃了一惊,他这几年简直在疯长,大概比裴潜还高了。”
    我想起江麟小鬼的模样,点头笑道:“你准备何时立太子?”
    “等明年朝局稳定罢,那时周玄会自动让位,正好同时任命你为太尉。”
    “对了,我家嫣儿呢?”
    “她很好,见了我还问爹爹何时回来。我看上官太后整天逗弄嫣儿,也正好缓解父皇离世的悲伤。”
    我又问:“你母亲呢?”
    江原这才敛起笑意:“封她为太后的诏书都送去了,母亲不肯回来。”他说着微微一叹,“也罢……”
    “还有――”
    江原制止道:“不许再问,你问了一圈,都没想起来问问我。”
    “你不是在这里?”
    江原霸道地扭过我的身子,将他滚烫的双唇压在我唇上:“你必须问。那些事你不问也可以慢慢知道,可是我此刻的心情,你不问就没法知道了。”他继续将我抱紧,用他一贯低沉诱惑的语调,“越王殿下,暂且忘了你的军国大事,可否让我在你府上入住一宿?”
    建康城门已经屹立眼前,黑色魏国的纛旗正在城头上招展。我微微一笑,忽然将马缰一拉,拨转了乌弦的方向:“陛下,天色尚早,您第一次来到江南,难道不想细看一看自己千辛万苦开拓的国土么?”江原微怔,乌弦已经奔了出去,燕骝和风驰随之紧紧追赶。
    江风吹过身畔,将扬起的尘沙远远抛在身后。
    (全文完)
    悦江相性100问(后50)
    第一幕:(51――60问)
    时间:北魏神武15年,南越洪嘉25年
    地点:江边船上
    来宾:保密(呸~)
    主持:南州
    (以下为现场记录,如有事实出入,概不负责。)
    南州:(泪流满面)诸位,其实我非常不想做这次问答,非常不想!但是本文主角之一某国太子殿下强烈要求,我迫于y威……不敢不从。下面让我们欢迎两位主角登场!(回头)哎?
    主角呢?!(泪奔~~)
    船舱过道,江原扯着赵彦一路走来。
    赵彦:(黑脸)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上次那些问题真是傻得不能再傻!
    江原:(微笑)为什么?这是你的必修课,可以测试你这主角当得合格与否。
    赵彦:(冷笑,一步跨进舱门)笑话!我合不合格轮不到别人评价!江原,这不会是你耍的花招罢?
    江原:(面不改色,朝南州努嘴)看到那边那傻冒了?就是这人百般求我,我看他可怜,就当扶助一下弱势群体。
    赵彦:(嘁一声)弱势群体?看不出来。
    南州:(小声)话筒已经开了……小江,是你自己连蒙带骗把他弄来,不是我。枉我为你背黑锅,你不能这么贬低我!
    (江原冷眼扫射,南州立刻平移)
    (严肃地面向观众)虽然主角姗姗来迟,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久的狼狈为奸,他们已经足以有资格回答高难度问题,真是来之不易的奸情!
    因为距上次时间久远,还是再问一下双方姓名。
    1.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江原:江原。
    赵彦:凌悦。
    南州:哎?
    赵彦:(瞥一眼)哪里不对?我现在将来以后都是凌悦。
    南州:(哽咽)儿啊……
    赵彦:都拜你所赐,滚!
    南州:(优雅地滚回来)例行提问完毕,进入正题。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凌悦:(面色发青)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南州:(肯定地)当然不重要!(转向江原)小江?
    江原:(满面春风地笑)自然是攻,而且是强攻。
    南州:(满面春风地脑内: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昵称是温柔贤惠11妃?)有没有考虑过偶尔转换一下角色?
    江原:(笑眯眯)暂时还没想到,主要是因为每次我一碰他,他就自然躺倒,我连牺牲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凌悦:(目露凶光)胡说!
    南州:殿下请息怒,这才是第一个问题……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t_t~。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凌悦:(没好气)我还没来得及决定。
    江原:我喜欢将他抱在怀里疼爱的感觉。另外,他技术不行,只适合当受。
    凌悦:(怒然起身)你技术好?哪一次我不是被你弄得……
    江原:(一把扯回来)你脑袋气成浆糊了,这种私密也好出口?
    南州:t_t殿下再息怒,这才是第二个问题……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凌悦:(呆)不知道
    江原:很满意
    54.初次h的地点?
    凌悦:(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