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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娘子 作者:霜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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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求多福吧。”

    寄虹欲要反唇相讥,但对上严冰凛冽的眼眸,不知为何,忽然哑口了,心头涌起难以言说的不安。

    不久,叶家下聘,亲事就算定下了。因叶墨即将参加会试,婚期待其归来后再定。霍嵩送走叶家与媒人,方才热闹的屋子一下空了。他攥着聘书坐在礼盒之前,长舒了口气。

    寄虹转出屏风,轻唤了声“爹”,走到背后为他捶肩。

    霍嵩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叶墨那孩子不错,我将来见着你娘也安心了。”

    寄虹眼眶湿润了。父亲老了,鬓染白霜。小时候常把她扛上肩头,而现在,他的脊背不复挺拔。半生为她们遮风挡雨的父亲,该乐享天伦了。

    她收起感伤,故作娇嗔道:“娘才不想看见您呢,她想让您抱外孙重孙呢。”

    霍嵩哈哈大笑,“你呀,赶紧生个儿子,霍记就后继有人了,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寄虹抿嘴浅笑。屋外,日光浓艳,花繁叶茂,时光正好。她几乎可以想见不远的将来,父亲与外孙在院中亲昵玩耍,一老一少隔着半开的窗向店铺中忙碌的她招手。

    所求不多,现世安稳而已。

    霍嵩闭上眼,静静享受女儿的侍奉。连夏蝉都不忍惊扰父女的温馨时刻,整个世界宁静渺远。

    咣!砰!突如其来的震响击碎了静好,瓷器粉碎的声音伴随着伙计惊惧的呼喊从前店传出。

    霍嵩倏地站起,“我去看看。”寄虹急急跟在身后。

    刚走出屋门,一帮捕快耀武扬威闯进后院,为首的捕头身材矮小,拎着腰刀,其他人各持刀棍,有的竟然拎着霍记的瓷器,把店里的伙计驱赶进来,大东一瘸一拐地差点被推倒。

    “堵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捕头一扬刀,手下噼里哐啷踹门而入,连骂带打,把霍家父女及各屋下人围到当中,猖狂有如土匪。

    寄虹虽不是娇小姐,也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吓得面如土色,心惊胆颤地躲在霍嵩身后。

    霍嵩扯下腰间的玉佩,塞给那扛刀冷眼旁观的捕头,小心赔笑道:“井捕头,不知霍记有何不当之处,触犯了差爷,实在抱歉。”作了两揖,比手向厅堂一请,“霍记甘愿认罚,里边说话如何?”若肯进屋,就是钱能解决的事。

    井捕头摸摸玉佩,是块好玉。他冷冷扫视院里胆战心惊的下人,顺带将各房的陈设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霍嵩脸上,像看一个死人。

    霍嵩挤出一丝难堪的笑。

    他忽地扬手把玉佩砸在地上,“动手!”

    寄虹猝不及防,猛地被捕快扑倒,一只毛手竟然趁机摸了一把,她哪受过如此屈辱,又惊又惧,哭叫“救命”。

    霍嵩怒火中烧,奋力挣脱,冲到近前,一脚把他踹开,“畜生!有没有王法!”

    “老子就是王法!”井捕头暴喝,“拒捕者杀!”

    捕快山呼响应,再无所顾忌。遭踹的那人提起木棍狠狠朝霍嵩后脑砸去,寄虹惊呼一声,救已不及。

    危急之时,大东纵身扑上,一把将霍嵩推开,木棍重重砸在他的右手腕上,寄虹清楚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大东痛苦倒地。

    “大……”哭喊声被捕快一巴掌扇了回去,随即她被两人撕拽着提起,衣裙哧啦一声扯破。

    她哭喊、挣扎、推拒,但那些粗暴的、放肆的手,从四面八方探过来,像地狱小鬼的索魂链,将她牢牢困住,怎么躲都是徒劳。

    “要抓抓我!别碰我女儿!”霍嵩两眼通红,操起扁担一阵乱打,豁出命去地阻挡。

    井捕头一刀劈下,扁担折断声中,霍嵩缓缓地、缓缓地仰面躺倒,鲜血洇湿衣袖。

    “爹!”寄虹撕心裂肺地大叫,发疯一般连咬带撞,试图挣脱钳制,一人被她咬痛,登时大怒,拧着她的头,狠狠砸上鱼缸,哗啦!鱼缸生生被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不知是水还是血,从她的额头汩汩淌下,清晰的感觉如同刻刀。

    头上汹涌的痛楚,一瞬间将她生生魂魄剥离,她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沉入死地,而另一半仍挣扎着想把这副残躯拖起。

    站起来啊!快点站起来啊!去救爹爹,去救他啊!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是轻微地痉挛了一下手指而已。

    昏昏沉沉中,感觉被人狠力拽起,拖曳着不知去向何方。皮肉摩擦着石板,又在台阶上磕碰了一下。

    他们要带她去哪?乱葬岗吗?不!不要!

    徒劳地想要睁开眼,但无济于事。她只看到漫无边际的血红,而后便陷入混沌之中。

    寄虹被拖出霍记时,恰好被途径此地的严冰撞见。

    从人群的缝隙中,他看见她浑身浴血,衣衫破烂,血污与乱发遮住了曾经飞扬的容颜,被捕快拖着,身后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死了吗?

    场面太过惨烈,严冰心里骤然一紧,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竟挪不动步子。

    捕快走后,人群散尽,小夏小声地说:“少爷,回吧。”

    他垂首移步,才发觉脚下踩着一朵红绒花。已经支离破碎,碾为尘泥,却犹不肯残败,浸过血,更加红得鲜艳。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剧场:金婚礼物

    寄虹的腿脚不灵便了,喜欢倚在花园的躺椅上赏花。看见严冰拄着拐过来,指着一株花笑说:“你看这花都十几年了,还能开得这么鲜艳。”

    “我有一朵花,已经六十年了,常开不败。”他打开一只精致的盒子,里头是一只明艳照人的红绒花。

    寄虹颤巍巍地拿起来,和当年初见他时戴的那朵一模一样。

    严冰为她簪上,她头发白了,皱纹多了,不复娇美,但他越来越看不够了。

    ☆、患难见真情

    寄虹没有死,昏迷不知多久之后,她醒了。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她想擦擦眼睛,抬手却牵动一片当啷之声。她怔了怔,摸索过去,腕上勒着铁链,磨得生疼。

    勉力撑起身子,适应黑暗之后,她辨认出污秽的地面,粗密的铁栅,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她知道身在何处了。牢房。

    爹呢?姐姐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泪水滂沱,她拍打着铁栅,“放我出去!放了我!”

    无人回应。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用砖头敲击铁栅,空荡的牢房中,回声如鬼啸。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寄虹精神一振,抬起脸贴在冰冷的铁栅上,尚未看清来人模样,劈头盖脸挨了一鞭,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缩到里侧,然而鞭子如影随形,穿过铁栅暴风骤雨般打在她身上。

    抽了不知多少鞭,那人终于停手,啐了一口,“嫌死得慢就尽管叫!”

    寄虹认出他的声音,那个井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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