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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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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冷峻的侧脸,也不知究竟听懂几分。

    “忽有一日,我发觉送去锦绣宫的‘浣花汤’换了其他温补汤剂,然而不论色泽味道,却极为相似。这些事,本属宫廷机密,就是看出来了,也切不可乱说。直到数月后,辗转听闻纥奚昭仪不守宫规,与侍卫有染以致怀孕,却拒不认罪的传言,我才恍然大悟,换掉汤剂的用处。不知为何,陛下竟也没有按律处置,不过将锦绣宫变作冷宫,把人囚禁而已。依照流言说法,皆因陛下对昭仪实在难以忘情,如此情境下,依然心存恻隐。

    “昭仪有孕在身,兼且精神抑郁,偶尔召马大人诊治,我均在场,所见所闻,不免凄然。元康二十五年正月十五,宫廷内外欢庆佳节,锦绣宫疏于看守。昭仪恰在当日临盆,乌曼姑娘偷偷来太医院求助,适逢我当值,便大着胆子去了。”李易忽地嘿嘿一笑,“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去,竟会应下一桩足以砍头的差事。”

    笑容片刻即敛,道:“纥奚昭仪,真乃世所罕见的刚烈女子。我前脚才走,后脚就见锦绣宫火光冲天,烟尘弥漫。那乌曼也真能忍辱负重,居然带着孩子藏身夜晚出宫的垃圾车中,顺利脱逃。”语调中满是叹惋之意。

    宋微听得目瞪口呆,继而苦涩难言。心想这可真是几世以来,最惨烈的出生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哀伤弥漫心头,眼眶渐渐湿润。

    李易恍若没有看见六皇子的失态,只顾沉浸在往事之中。许久之后,才叹道:“人生莫测,世事无常。二十年来我藏着这个秘密,只当它必定随到棺材里去。孰料去年年初,陛下沉疴不起,竟在汤药中查出不妥来,太医院悉数牵连,眼看性命不保。我情急无奈之下,招出了当年隐情。蒙陛下洪恩,得以苟延残喘。谁能想到,昔日以为砍头的罪过,却是今日保命的灵符。由此可见,陛下心中,对纥奚昭仪,对六殿下,如何在意看重。”

    宋微压下眼中的湿意,依然摆给他一座冰雕。

    李易不再多说,貌似客观作结:“殿下,微臣斗胆进言,依臣愚见,陛下实是受人蒙蔽,中间诸多误会。若昭仪不是那般决绝,后来未必没有转机。只叹造化弄人,时运不济。如今真凶伏诛,沉冤得雪,骨肉团聚,重续天伦。殿下,无论如何,这是件好事。”

    宋微并不看他,沉默一会儿,无比冷艳高贵地启口:“李大人,大恩不言谢,我会记在心里。你说了这么多,麻烦转达你的陛下,就说我知道了。”

    第77章 英雄到此真无奈,意气为先焉有情

    李易皇命在身,完成任务立刻往皇宫跑。皇帝正预备吃晚饭,报说李御医求见,马上宣召,顺便叫他一起用膳。李易想起六皇子的反应和回复,觉得自己实在当不起这顿御膳,战战栗栗,食不知味。

    饭毕,皇帝和颜悦色问:“朕拜托李爱卿的事,不知如何了?”

    “回禀陛下,六殿下说……说他知道了。”

    皇帝等了好一阵,见李易始终不往下继续,才意识到他话已经说完。

    “就这句?”

    “回陛下,就这句。”

    皇帝预备了足够的情绪和理智来听李易转达儿子回话,谁知就等来这四个字,顿时好似平地走路踏进坑,狠狠打了个趔趄。

    怫然道:“什么叫他知道了?这叫什么话!真的没有了?”

    李易拿袖子擦擦额角:“回陛下,真的没有了。”看皇帝实在不高兴,搜肠刮肚找词儿。“殿下虽然没有多说,然依微臣看,神色哀婉凄恻,显见心中触动颇深。陡然得知往事,一时思绪繁杂,难以言表,也是有的。况且殿下这两天精神头也不大好……”

    皇帝立刻紧张了:“怎么?伤情又有反复?”

    李易道:“陛下放心,不严重。只是前日沐浴时又昏倒了一回。大概水温不合适,时间也有点长,殿下身体难受,偏忍着不肯说,唉……”

    心知此乃祸水旁引,暗道一声宪侯大人,对不住了。果然皇帝微怔之后,气哼哼骂句:“该死的独孤铣!”

    当即打定主意,要把宋微接到宫里来,越快越好。

    若论皇帝如今一厢情愿的程度,与当年独孤铣以为宋微会跟自己进京那时候,不相上下。听罢李易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宋微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皇子身份,不过是嘴硬不肯表态。只要做父亲的再多表示一些体贴关心,要不了太久,就一定能达成共享天伦之乐的心愿。至于目前的别扭抗拒,说到底,都是因为宪侯的混账举动。

    皇帝也曾回想当日宋微拔剑自戕情景,最初的愤怒震惊之后,越想越觉得哀伤凄凉。尤其听过了独孤铣的表白,更加理解为什么会出现那一幕。这个儿子,实在是像透了他的亲娘,对待感情单纯又刚烈,正应了“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这句古语,既为情所累,亦为情所伤。污了他折了他的人,如何不该死?只是皇帝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没有审判宪侯的资格。而从权衡利弊的角度说,用好了这段关系,各方面都有益。

    当务之急,接儿子进宫最要紧。自己的骨肉寄住在臣子家里,成何体统。

    皇帝这厢暗中紧锣密鼓地收拾寝宫,把平时闲暇起居的一个暖阁腾出来,预备临时安置六皇子。等正式认祖归宗的程序启动,就在宫外安排王府。重新建造耗时太久,现成合适的宅子却是前隶王府。皇帝心里有点膈应,一时拿不定主意。

    两天后休沐日,皇帝颠儿颠儿又来了宪侯府。独孤铣把皇帝迎进去,转身站到卧房门外守着。和他一般无二同样姿势站在房门另一侧的,却是奕侯魏观。原来皇帝这一趟微服出宫,觉得有必要让廷卫军统领认识下即将入住宫中的六皇子,便带了魏观来混个脸熟。

    奕侯担任廷卫军统领,负责皇宫安全保卫工作,其得皇帝信任的程度,与宪侯不相上下。当然,从感情上说,皇帝与老宪侯独孤琛更亲密些,曾经很想让他来管廷卫军。不过昔年登基前,老皇帝郑重叮嘱用人之道,建议他不要把最要好的兄弟放在距离最近的位置。皇帝后来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是君臣长处的方式。

    皇帝在房里跟儿子说话,门外站着宪侯奕侯,外间还立着个内侍青云。侍卫们都在走廊里。独孤琛自打知道儿子跟六皇子夹缠不清的关系,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彻底做了鸵鸟。

    宋微其实已经可以勉强下地,看见皇帝进来,故作艰难撑起身子,龇牙皱眉一副痛苦模样。

    皇帝疾走两步,扶住他肩膀:“小隐,躺着别动。”等他躺好了,才试探道,“父皇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

    见宋微半阖眼帘不做声,完全不似前两次张牙舞爪反应激烈,心头大喜。在床边坐下,微抖着手摸了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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