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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知为甚么?”
    十三皱眉想了半天,道:
    “宫主思念白公子,却也因为顾念旧情,将原版烧与他了,让小人写下,必定也是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
    “是。”
    “烧给死人,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人死了,要武功秘籍又有何用?他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子,给他也是糟蹋。”
    凌九重以手枕头,对殿下人道:
    “将你重新默写的典籍呈上来。”
    十三双手捧了白家的几本绝学,走到帘幕前停住了,凌九重命红音下床来取,床上正是一片狼藉。
    红音拿了白家的秘笈,没忍耐住,竟伸手翻了翻,随即又做出乖顺的样子,跪在地上,仰头去看凌九重,十三见他脸渐渐埋入凌九重的双腿之间,便移开眼,继续望着地面。
    那红音却发出若有似无的喘息声,十分诱人,殿下那三对漂亮脔宠,也禁不住一起附和,一时间如同置身魔地,凌九重的目光锋利如刀,却在这时候直直扫过来。
    半晌之后,他移开视线,突然出手,将红音拖到床边,卡住他的脖子,道:
    “你也想要白家的秘笈?”
    红音几乎要昏死过去,却不知如何辩解,只得泪眼婆娑地摇头,凌九重冷笑一声,将他下巴卸了,整个人扔出帘幕之外,那几个漂亮男宠,立刻争先恐后拥上去,十三只听得尖叫、哭泣、求饶的声音,这些男宠像食人的恶魔,他们围住红音,凌九重在帘幕后冷眼旁边。
    没有人注意到十三,他缓缓退出大殿,陆一凡已经在外头等他。
    “宫主怎么说?”
    “阁主。”十三瘸着一条腿走到他面前,道:
    “宫主并未细看。”
    陆一凡点头道:
    “行了,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在殿中所见所闻都不可对外泄露一个字。”
    “十三明白。”
    陆一凡走后,十三要回云踪阁修补旧书,迎面遇到阿南,他从兄弟四人住的小院中出来,大概照顾完阿西午膳,却直奔茅房。
    人有三急,十三比他先到,阿南却推推搡搡,将他拉进茅房,道:
    “十三兄弟虽比我先到,可我实在太急,我不欺负人,你若不介意,就一起罢!”
    十三没有武功,在阁中只负责些修补典籍的琐碎事,哪里敌得过阿南,当即跌跌撞撞被他拉进茅厕。
    十三的瘸脚好不容易站稳了,阿南却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来来来,一起方便。”
    十三猝不及防,瞬间只觉得大腿凉飕飕的,阿南也是一脸惊呆了的模样,他原本只想给十三解个腰带,没想到连亵裤都给扯了下来,而亵裤下面……
    他十分懊恼,结结巴巴道:
    “十三兄弟,对、对不住了,我不知道原来你……不过你放心,我阿南的嘴巴紧得很,不该说的,绝对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
    十三既不愤恨,也不伤心,他似乎早已习惯,他人长得不出众,平淡无奇的一张脸,眼睛小,鼻翼宽大,轮廓不分明,所以即使笑起来,也是苦笑:
    “十三不过是望川宫内的一根杂草,不必在意。”杂草归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阿南却吞吞吐吐又问道:
    “大家都说你……这些年身体不好,或许活不过……两年,也是因为……”
    十三重新提好裤子,道:
    “不全是。”说完,掀开布帘走了出去,阿南望着他远走的背影,不禁轻叹一口气。
    在望川宫中,人人都有不能公之于众的隐秘,哪个又不似无根浮萍,飘忽不定呢,只求能随遇而安罢了。
    次日一早,阿东便回来了。
    阿南与阿西望了半天,也没见着主人,阿北愤愤道:
    “咱们的主子,给个纨绔子弟骗走了。”
    阿东没有说话,他从离开白家庄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大好。阿北还在滔滔不绝,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都一字不落说了,阿东只淡淡道:
    “莫再造谣,坏了主人的名声。我去向宫主复命,你们好生照看阿西。”
    阿东出了小院,脸色苍白,走到无人的地方,才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体内的真气在游走反噬,他有一种大限将至的错觉,为了得到黎素,他不惜一切代价,却适得其反,不知道余生还能再见他几面。如果死,他要死得干干净净,不要让黎素为他伤心落泪。
    80、第八十章
    黎素已经为凌九重寻回白望川的骨灰,暂无性命之虞,莲花生那头却十分胶着。
    要小和尚证明自己对莲花生一往情深,无异于海底捞月,竹篮打水,不可为之。
    西域血刀的声音又穿墙而过,直入他们耳底:
    “莲花生,你为了《天一诀》入戏太深,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情真意切,难道你自己竟不清楚么?”
    小和尚越听越迷惑,倚在墙壁边,直直看着莲花生。
    莲花生执起他的手,低声耳语道:
    “莫要信他,你只听听你的心。”如此缠绵婉转,连修缘自己都要相信了,可惜这世上若有人可信,那人也只会是平安,绝不会是眼前天一教的大魔头。
    莲花生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越逼越近:
    “说你喜欢我。”
    修缘摇头,这个笑话太拙劣,他仰起头,凑近莲花生耳边道:
    “我另有喜欢的人,他善解人意,温柔大度,处处都比你好。”修缘下意识地看一眼莲花生□,心想,只那一处不如他而已。
    莲花生伸手将他拥进怀中,紧紧抱住他:
    “权宜之计你也不肯,那便跟我一同下阿鼻地狱罢。”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二人脚下石块生出一道缝隙,修缘不及细想,已经随莲花生一同掉落下去,他只觉得浑身发寒,天旋地转之后,身下却并不太痛,莲花生作了他的肉垫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对方身上爬起来。
    “这是哪里?”
    “你不肯承认喜欢我,那个老头儿得意得很,将我们扔进这冰窟里,自生自灭了。”
    修缘抬头一看,此地机关重重,不知这里又有甚么玄机,眼前白茫茫一片,冰冻三尺,就连脚下都是寒冰,不知为何常年不化。
    修缘身上寒意四起,他望着莲花生道:
    “你既然来了,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莲花生指了远处一座冰雕,苦笑道:
    “就看她了。”
    修缘随莲花生指的方向看过去,猛然一惊,天寒地冻中,这座雕像居然栩栩如生,低头蹙眉的女子手执书卷,冥思苦想,可不就是与他们一同出行的中年妇人么,只是雕像稍许年轻一些,这也难怪,听西域血刀的口气,他已有二十多年不问世事了。
    “他们……见了面,要是一言不合,你不怕……西域血刀一怒之下将此处毁了,我们死无全尸?”
    莲花生闭目休息:
    “当然怕,还记得你在河边见过的那条鱼么?西域血刀当真发怒,便会让它游过来,尾巴撞碎冰块,抓住你美餐一顿,吃到肚子里去。”
    修缘一言不发,用僧袍将自己紧紧裹住,不知过了多久,却连坐也坐不住了,饥寒交迫,只得躺倒在地上,蜷缩身体,想要以此抵御不断涌来的寒意。
    “傻和尚,过来。”
    修缘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但是他走不动,只得睁开眼,见莲花生正向他张开双臂,仿佛在说,到我怀里来。
    修缘在三尺寒冰上翻了个身,继续卧着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修缘醒来,只觉得有人在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光脑袋,睁眼一看,果然是莲花生,无名火起,居然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莲花生此刻正将他抱在怀里,愕然中带着几分少见的委屈,道:
    “我这人肉暖炉做得不好么,你怎么又动手?”
    当然好,就是太体贴周到,相似的场景,叫修缘想起了平安。
    他的平安,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他却跟另外一个人搂抱亲密,可恨他动弹不得,只得闭上眼,不再理睬莲花生。
    莲花生抓住他的手,依次含住手指咬下去:
    “你那个野男人,难道有我好,这样知冷知热,还总叫你□?”
    修缘抽回手,道:
    “你我就要死在此地,你还有心情调笑?”
    莲花生冷笑一声:
    “死也要死得快活,我与你一道,心情便好了,何妨做些快活事呢?”
    他见修缘并不说话,便凑近安慰道:
    “放心,这冰窟在密道最低处,隐秘得很,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进来,控制整个断肠谷的机关一定就在这附近。本座对机关暗道略知一二,不会叫你平白送死的。”
    修缘闭了眼,寻了个舒服的睡姿,不再说话,只想就此睡过去。
    说来也怪,莲花生虽是魔教中人,练的武功却至阳至纯,此刻他以真气护体,不断温暖怀中人,但在冰窟中呆太久了,小和尚饿得头脑发昏,这地方又寒冷异常,他渐渐难以呼吸,只得大口儿喘气。
    他迷迷糊糊感觉一阵晃动,莲花生取了匕首,低声道:
    “当日在密室,你以血喂食我,今日我不过效仿,傻和尚,撑住了。”
    修缘意识混沌,一时辨别不出莲花生的意思,只知道有股温热的液体,慢慢流了下来,有人迫他张嘴,口中顿时一股血腥味儿,修缘不停挣扎,莲花生又恢复本色,调笑道:
    “傻子,这样一来,我是你的,你便也是我的了。世上最亲密也不过肌肤相贴,血肉交融。”
    修缘怀疑自己被天一教俘虏后,不知不觉又被灌了药,自从他练了《明澜经》后,功力增长不少,怎么如今不过在冰窟中呆了一天,便体力不支,动弹不得了。
    修缘口中都是血腥味儿,直皱眉,莲花生抱着他,为他抚平了,又低声说话给他听,修缘听不大清,有些想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时,身下垫的是教主大人的衣袍,再一看,莲花生正在不远处,看他醒了,微微一笑,伸手去敲击地下的寒冰。
    “应该就是这里了。”莲花生蹲下,又反复敲击几次,在修缘睡下的这段时间,他心中默默将冰窟分成九大块,一块一块去敲击检验,一点一点缩小范围,脚下这处地方,冰层比其他地方要薄一些,但敲击声却更加厚重,他猜冰层下应该别有洞天。
    莲花生慢慢运功,修缘没想到他的功力竟如此醇厚,脚下寒冰渐渐融化了。
    81、第八十一章
    修缘不禁愣在原地,莲花生方才负手而立,对着他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他心中微微作痛,痴想半日,才回过神来。
    莲花生却已经将寒冰融化开来,掌风一扫,震碎了最后的薄冰,修缘低头一看,好精密的机关!
    小和尚不禁开口道:
    “他怎将我们关到此地,岂不引火自焚。”
    莲花生道:
    “因为他太自负。不要乱动,错碰了一处,我们便要葬身此地了。”
    修缘默默将手收回,莲花生一边低头细看那些错综复杂的机关构件,一边道:
    “西域血刀很快便会发现,跟我们一道来的,不是沈仪,而是沈君。”
    小和尚惊道:
    “甚么意思?”
    莲花生挑眉道:
    “他钟情的是沈仪,这冰室里的雕像也是沈仪的,但是沈仪一早就死了,如今的朱雀护法是沈君。”
    修缘摇了摇头:
    “你这一出李代桃僵,万一被发现,那疯子发了狂,我们便都要陪葬了。”
    莲花生笑道:
    “不怕,现在黄岐恐怕已将山谷地形摸透,只要朱雀护法再多耗些时间,我们便能找到天一生水。”
    小和尚见他这样一笑,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觉又涌上心头,不觉看呆了。不料刹那间,机关开启,“轰隆”一声,地下的冰层被冲破,波涛直击过来,修缘还未弄清前因后果,就被卷出老远,冰室内的水面不断上升,人浸在里面,简直要被冻成冰渣。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修缘抓住了那尊冰雕,才不至于被冲到更远的地方,他上下牙齿在打架,哆哆嗦嗦将头探出,寻找莲花生。
    莲花生也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腹背受敌,他被冲出去很远,对着修缘所在的方向高声道:
    “一定被那疯子发现了,他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一切都太突然,叫修缘措手不及,水面越涨越高,很快淹过了修缘的肩膀,他呛了两口水,用手抹了抹眼睛,寻找莲花生。
    不知道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莫名其妙没来由的眷念,他手忙脚乱地划水,修缘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很好,但是莲花生却不见了。
    “喂,你人呢?”修缘开始着急,水又冷又深,几乎要把他冻在原地,但是水面却极其平静,方才莲花生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如果莲花生在水下,他一吐息,修缘就会发现。
    “你……你还在吗?”
    水已经漫到了修缘的脖颈处,举目望去,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密室上方连一扇小铁窗都没有,修缘觉得透不过气来,他双手抓住冰雕,却只觉得越来越滑,手也被冻得发紫,人要坠入万丈冰窟里一般。
    就在这时,身体忽然被纳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修缘感到有人在他脖子上轻轻蹭了蹭,缓缓吐息,低声道:
    “傻子,不准睡。”
    修缘心中的壁垒在瞬间倒塌,只觉得眼前这人跟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了,他张了张嘴,是想喊平安的,但是终究没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或许要死了,才如此胡思乱想,莲花生怎么会是平安,难道这世上,让他觉得安全妥帖的男人,他都要当他们作平安。
    修缘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太累了,原本强作清醒是出于对生的渴求,但是一旦松懈,背后有人可以倚靠,他便不再顾忌,放纵自己坠入混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感觉到有人将他紧紧抱住,带他划过冰冷水域,一阵石破天惊的震响,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道:
    “没人能困住我们。”
    修缘醒来的时候,躺在谷中草地上,天气正热,他们在树荫下休息,小和尚睁开眼,教主大人离他不到一尺的距离,正默默注视他。
    修缘吓了一跳,往后一仰,避开些距离,道:
    “我没死么?”
    “傻子,哪有人咒自己死的?”
    修缘望了望四周,黄岐等人都静静站在莲花生身后,那条恶鱼浮在水面上,一片猩红,西域血刀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和尚有些不寒而栗,手微微颤抖,莲花生眼眸一转,瞥见了,捂住他的眼睛,只觉得浓密的睫毛在他手心,轻盈舞动,莲花生不由放低了声音,道:
    “有我在,不要怕。”
    修缘只晕眩了片刻,便将教主的手甩开,他看这人眉目间的从容,知道他必定也拿到了天一生水,这时候黄岐却道:
    “看来主上功力已恢复五六成,若不是主上将冰室石门震碎,我们还在外头束手无策,恐怕中了那老贼的奸计了。”
    莲花生看了看修缘,手在他脸上划过,声音中带了恨意:
    “那老东西居心叵测,他死了又如何,二十年前,他施下的毒计,如今还要照着他的意愿,一步步走下去……”
    众人皆不再言语,修缘不明所以,也不说话,后来他们坐在马车上,他听了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大约明白,沈君这十几年,为了今日,时时刻刻模仿沈仪的举止,倒也学了七八成,起初确实骗住了西域血刀,言谈之中,她已知道天一生水藏在何处,黄岐等人倒也及时,这时候赶到,沈君二话不说,趁西域血刀不备之际,给了他致命一击,匕首上沾了血,沈君叹道:
    “我姐姐对你厌恶至极,你真心爱她,到了阴间也莫出现在她面前,惹她心烦。”正是这时候,西域血刀拼着最后一口气,启动了机关,然后便彻底倒下了。
    这二十多年,西域血刀如梦魇一般活在他们心中,这么痛快解决了,反倒让众人不适应,因为除了修缘,其他人都明白,他死了,只是开端,并不是结尾。
    后来他们来到冰室前,在莲花生以内力震碎石门时,沈君告诉他,天一生水就在冰室的地下机关内,不过一旦再次触动机关,谷中要遭遇大浩劫。
    莲花生将修缘交给众人,叫他们先走:
    “万一我死了,替我照顾好他,永远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是谁。”
    莲花生重新潜回冰室,水漫过整个地下通道,就要淹到谷中腹地,他屏住呼吸,一头扎进水中,后来的一切无人知晓。一个时辰后,就在众人绝望之际,莲花生不仅毫发未伤地回来了,还带回了天一生水。
    此刻,莲花生与修缘共乘一辆马车,如来时那样,修缘静静躺着,身上裹了一条毯子。两个人都在冰室呆了许久,就算六月烈日炎炎,寒意也许久不散。
    莲花生又恢复了慵懒傲慢的姿态,用完了午膳,便靠在修缘身边,拿了本书在手上,边看边去抚修缘的脸。
    修缘已经麻木,他只想小睡一会儿,如果不挣扎,这个人便会让他睡。他已经无力去想冰室中没来由的悸动,似有若无的相像感让人恐惧,可是平安跟莲花生,究竟又有哪一点相像。
    修缘微微闭上眼,就要坠入梦境时,脸上又是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那似乎是……一条尾巴!
    小和尚出其不意睁开眼,看到的正是久违的红狐狸。
    82、第八十二章
    修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不然怎么会看到狐狸冲他眨眼,大尾巴卷来扫去,弄得脸上痒酥酥的。他一把抓住狐狸尾巴,立即听到“嗷嗷”叫声,恍惚片刻,才觉得这似乎是真的。
    “阿呆,你怎么……”修缘不知如何是好,他伸手去摸狐狸,狐狸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模样,全然不顾眼前人的惊讶与迷茫。
    小和尚忙把阿呆紧抱在怀里,一副护犊情深的模样,反衬得莲花生是个大恶人,似乎随时便要将他的狐狸抢走,剥皮吃了。
    莲花生又好气又好笑,便故意说:
    “你连狐狸也招惹,哪里认识的?”
    修缘却不回答,只抱了狐狸躺下,狐狸冲莲花生卷起尾巴,又乖乖垂下,低眉顺眼的样子,小和尚顿时觉得嫉妒,狐狸对他从来不这样,常常爱理不睬的,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当初看到平安时的样子。
    想到此处,修缘猛然惊醒,却又不禁自责起来,他想平安想得有些昏天黑地,连好赖都不分了。
    马车行得很慢,修缘渐渐睡着了,莲花生将食指竖起,触到唇边,对狐狸做出个保持安静的姿势,红狐狸卷起尾巴不动了,趴在修缘脚边安静地睡,收起了尖尖的耳朵,更加乖顺。
    马车外有人轻轻扣了三下,莲花生知是黄岐有要事告知,便撩开帘幕,跳下车,与他商议去了。
    修缘醒来,莲花生已经命人布置好酒菜,红狐狸在一边抱住尾巴,十分垂涎。
    莲花生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一边给修缘斟酒,一边道:
    “今日真是好事成双。”
    修缘心中疑惑,不由去看莲花生,却见他垂下眼,他的眼生得很好看,差一些将小和尚的心魂摄去,他只得扭过头,不情不愿开口道:
    “你又做了甚么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事?”
    莲花生却也不与他计较,只笑道:
    “望川宫的黎素,与洞庭湖边的浪荡子裴云奕看对了眼,现下恐怕正在青衣派的红船上翻云覆雨,连宫内事务也不大管了,只交由他的心腹阿东去办,望川宫少了一个左膀右臂,难道不是好事?”
    小和尚回想起那个叫黎素的人,只记得他姿容f丽,异常聪明,使出的招数常常出奇制胜。经莲花生这样一说,不由一愣,剜了他一眼,对他这样议论别人的私事十分不满。
    莲花生竟十分受用的模样,修缘不再理他,将头靠在狐狸背上,独自想心事。
    想着想着,也许是太安逸,也许不知何时,修缘自己对着眼前的大魔头,早已放下防备,也许有红狐狸安慰,他竟悄然睡了过去。睡梦中小和尚终于见到了平安,后者用黑纱蒙着面,与他若即若离,隔着一层距离,修缘无论如何都抓不住他,心里疼得紧,只得开口问他:
    “平安,你怎么样了,莫非不认识我了?”
    正迷迷蒙蒙喊着平安,嘴上却一片血腥气味,修缘睁开眼,正见到莲花生伏在他上方,一双眼阴鸷极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修缘嘴上被咬了一口,来不及擦干净,下意识就去摸狐狸,被莲花生捉住了手,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沉声道:
    “那小东西早被我撵出去了,你却还敢想别人?”
    修缘抬手就要去扇莲花生,可惜力气不及他,被压制得死死的,只得犟嘴道:
    “我想谁与你何干,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水也拿了,何必在意我!”
    莲花生单手钳住他的下巴,稍微使力,修缘便痛得咬牙,仿佛与他盘桓,他觉得自己牙都要碎了,满嘴血腥,莲花生才松了手,道:
    “罢了,我与你计较甚么,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个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和尚突然觉得不忍,他从这个不可一世的魔教教主眼里看到了寻常人才有的失望和落寞,他似乎累极了。修缘自从上了马车后,已经睡了两觉,莲花生却从未合眼,他此时十分疲惫,转身离开的时候,修缘觉得胸膛里的心几乎不是自己的了,它狠狠跳了一下,从胸膛跌落到脚底。
    马车里已经放好了饭菜,令人食指大动,修缘却无半点兴致,他看到两双筷子整整齐齐放置,想来莲花生本是要跟他一起用膳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似乎自知罪孽深重,反而没有了主意。
    马车不知停在了哪里,渐渐不再前行,修缘微微侧过身子,掀开车窗帘幕,竟看见教主大人正蹲在小道边,一边抚摸红狐狸,一边与它说话,此情此景,虽萧瑟异常,不知为何,却也暖人心肺,小和尚心中一动,居然没有先前的钝痛之感了。
    83、第八十三章
    修缘想起莲花生在冰室中救他时的决然,想起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的点滴,他甚至放血喂他,小和尚心中一片柔软,便掀开车帘,跳下车去,可他又不知怎样开口,只得走到莲花生面前,倏地抱了红狐狸转身就走,等回到马车上,没多久教主大人果然也上来了。
    “饭菜都凉了,我让人热一热。”
    “不必了,你也一起。”修缘把狐狸放到座上,阿呆望着饭菜直流口水,小和尚抓了一把花生米喂它,小狐狸嚼得“吧唧”作响。
    莲花生瞥一眼狐狸,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又为了照顾修缘的情绪,便递了个小碗过去,里面倒了些水,小和尚道:
    “你口是心非,倒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对小动物还是有些善心的。”接过小碗,便放在座上,阿呆发出“嗷嗷”的声响,显然是渴了,低头便将水卷下大半,小和尚舔了舔嘴唇,也有些渴了。
    “喝点水。”莲花生将自己贴身的水袋递给他,修缘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仰头喝了。
    二人不言不语,马车渐渐又前行起来,莲花生只给修缘夹菜,将他小小的碗里堆满了才罢休,小和尚却连头也不敢抬,他不知怎样面对眼前这个魔教头子,他心里似乎对莲花生,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修缘只恨自己三心二意,明明是喜欢平安的,如今人未找到,灭门大仇也尚未能报,怎么却对这恶人,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修缘明知道他百般示好,不过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却又不禁泥足深陷,只好想办法将他赶到别处去:
    “我累了,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待二人吃完,莲花生让人将车内收拾了,便一声不响掀开车帘,出去了。
    修缘轻轻叹息一声,抱了红狐狸,它却十分别扭,摇晃着胖身子躲到一边去了。
    到了半夜,马车也停了下来,不知歇在何处,修缘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周遭空气清新,不觉掀开窗帘去看。
    耳边笛声萦绕,异常耳熟,小和尚从车窗看过去,远远有个人站在河边,他心下一惊,信步走下马车。
    小和尚越走近一步,心里的猜测便越确定一分,这笛音与当日平安在密室外用九霄环佩弹奏的是同一曲,除了那次,他平生从未在别处听过。
    修缘脚踩在水里,水刚刚漫过他的脚面,有一点凉,莲花生站在他前面不远处,衣袂被河边的风轻轻吹起,他转过身,却看到小和尚眼里蓄满了水,舍不得眨落了。
    莲花生走过去,低头吻干他的泪,修缘愣愣的,直等他亲完了,才回过神来一般,呆呆地用手遮住了莲花生眼睛以下的部分,另一只手唐突地挡住他的额头,只留一双眸子,看了又看,最后摇了摇头,不相信似的,满眼绝望,却仍不死心,喑哑着嗓子问道:
    “你还有个弟弟,对不对?”
    莲花生捉住他的手,十分温柔:
    “我哪里还有弟弟,我只有你。”
    小和尚心下又升起一丝希望,他的眼神清明起来,甩开莲花生的手,他道:
    “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你告诉我。你跟他怎么会是同一个人,你不喜欢红狐狸,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你是魔教教主,你……”修缘不由比了比莲花生的身量,又凭着记忆,在自己耳边划了一道,平安明明比他还小,他把平安当弟弟,当爱人,他聪明善良,心存大义。而莲花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他冷血无情,反复无常。
    莲花生将他的手执到唇边,轻轻一吻,又用玉笛吹了一段音律,还未结束,红狐狸已飞奔而来,耀眼的火红毛发在夜风中微扬,它在二人面前一屁股坐下,小和尚道:
    “阿呆,过来。”
    红狐狸却竖直了耳朵,轻轻移动胖身体,在莲花生面前站定了,抱住自己的尾巴不再动弹。
    修缘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莲花生笑得明媚:
    “你还不信么,只差这畜生开口说话了。”
    说完,又贴近修缘,不知在他耳边说了甚么秘事,却见小和尚羞红了脸,并不敢去看莲花生,只是眼神有些迷乱涣散,半天之后,他扇了教主一个耳光,独自坐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红狐狸跳上了车,挨挨蹭蹭来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