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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哎呦呦!”李老道手忙脚乱的接住东西,不满道:“年轻人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你要不乐意跟我演这戏,你一个人上也行啊!桥姬也特别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我看你这条件……嘿嘿,差不多也够了!~~~”
    说着还边打量苏浅醍的脸,猥琐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为老不尊”四个大字。
    头上冒起青筋,苏浅醍克制住一拳往那老脸上招呼的冲动。
    “除了扮女人就没别的法子了?”
    “反正我是没办法了。你这么挑剔你自己想吧!”显然很不满苏浅醍否决自己的创意,李老道赌气罢工。
    “……你说,桥姬极恨爱人背叛,是吧……”苏浅醍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
    此夜南郊江畔的气氛较平时似乎还要更凝重一些,别说没个人动静,连风都难以觉察,沿着公路的零星几盏路灯已经在这站了许多年,年久失修、饱受忽视的它们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压榨着生命残余的几丝光亮,渲黄了颠簸的路面,高高低低的茅草丛,再向远处去却是无力,那座破败的石桥已经完全躲入了黑暗里。
    突然从远处点起了一束明亮,摇晃着愈来愈近,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工厂统一的灰布工作服,吊儿郎当地晃悠着手中的手电,自远而近,走过了路灯笼罩的暗淡,走上了不知尽头的虹桥。
    他的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机,嘴里不停地在与谁争辩着,且嗓门随着踏上桥面的步伐而加剧,“……我跟你说了不要再打来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这样纠缠有意思吗你?!要什么理由,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长眼是吧?是!我就是看上别人了,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浑身上下哪里有点吸引力的?我看上的那女人,可是脸蛋身材一个不落,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说你长得不行也就算了,脾气还那么差,谁愿意跟你呀!怎么着,你还不服气?!你诅咒我也没用!我告诉你!咱俩没戏了!你tm别再出现在老子面前啦!”
    说到后面,男子已经激动地站定,冲着手机大声嚷嚷,激愤地大骂几句后,他挂断了电话,盯着手中的手机还不屑地“呸”了一声后,才将手机揣回了裤兜。
    男子接着向前走去,手电探向前方的道路,这一方天地的黑浓得像将要淌出的稠稠液体,将手电外散的光都吞噬得差不多了,只有笔直的一道,印着一小块儿桥面。
    不到百米的距离,曾经路过的路灯却似已被分割进另一个空间般遥远。
    男子停住了,在手电可照射到的那小小范围里,出现了一双脚。赤裸的,白而泛青,湿漉漉的,脚。
    指头饱满而圆润,脚面光洁,脚踝纤细,若不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深夜的郊外河边,这会是很美的一双脚。
    ☆、桥姬(6)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水声,男子看见那双脚旁不断有水珠滴落桥面,溅开朵朵小水花,可这水声却时远时近,一开始的确是从那脚边传来的,再听一会儿,却又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正犹疑时,却又觉得那滴滴水声便响起在自己耳畔。
    他咽了口唾沫,将手电的光束缓缓上移。
    脚踝之上的部分便全让湿垂的裙摆包裹住了,在微弱的光线中暗红的一大块,显得格外厚重,浓烈的色彩吞到了腰际,盈盈一握的曲线勾勒出魅惑的弧度,像舞者的狂热摆动,自地面一直妖娆向天空,来到了暧昧的双峰。光线汇聚到女子光洁的脖颈,几近透明的肌肤覆盖着几乎可见的青色血管,不受控制地,男子的心跳逐渐加速。
    眼梢拖出长长的两道妖佻,瞳中的春意便顺着蔓延,与那羞俏的脸颊一并显露出一分羞怯三分狡黠更有六分荡漾。
    神秘女人笑意盈盈,而那青年男子已是看痴了,女人一只柔荑软若无骨地无声召唤,就像牵了根无形的线一般,男子失了神般地朝女人缓慢走去。
    直愣怔地下了桥,女人竟径直走入了江水中,那青年始终目光呆滞,像已成为女人手中的木偶,只能听之任之。
    手电的光似乎被粘住一样凝聚在前方那纤细的血红背影,却看不清女人的行动,她的背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感觉她走得慢极了,但不知怎的,一瞬就走出了两三米。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江边了,那着魔一般的青年男子――苏浅醍,不禁在心中着急:麻痹牛鼻子老道怎么还不出来!真等老子到了水里被桥姬拉下去啊?!!!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苏警官的演技还是十足给力的,将那副被桥姬迷惑的失足青年样演了个淋漓尽致,不愧是专注忽悠二十年,以前是忽悠领导忽悠同事忽悠群众,现如今连女鬼都让他骗过去了,苏警官简直都想冲上什么金鸡百花各种奖的舞台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这样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他已确实走到了江畔,鞋底踏进浅水滩,而一直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桥姬已全然被江水淹没,看不见顶了。
    脚下微顿,不过眨眼的迟疑,一大把发丝竟从水中突然冒出,缠住了他的脚踝。
    “卧槽!”
    苏浅醍一声大骂,便被一股大力扯得翻倒在地。那束头发拉着他就往江中拖,此时要再演还不如自己直接跳进江去干脆,苏浅醍也顾不上头皮发麻,埋头一把抓住头发想要和女鬼拉力。
    却听耳边一声尖锐的尖叫,苏浅醍下意识地一个抬头,险些惨叫出来。
    仍是青丝红衣,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哪儿还是刚才的人面桃花,被泡得肿胀变形青黑交加的脸上全是腐烂还有啃噬的痕迹,正往下一缕缕掉着烂肉,本应是眼睛的地方两个黝黑的空洞正往外翻着蛆虫,一张嘴好似下巴脱臼一样张大到不科学的程度,零星几颗黑黄的牙齿从满嘴的烂泥虫尸中露出。
    被这么一张脸逼到了眼前,苏浅醍顿时浑身僵硬,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桥姬扑上来似乎是想掐他,苏浅醍连闭眼的反应都忘记了,几乎已可以感受到那潮腥中裹挟着腐臭的气息充斥自己鼻间,桥姬却忽然像被什么从身后击中,竟直接越过苏浅醍,跌落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的土地上。
    李老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中还煞有其事地抓着支拂尘,“妖孽受死吧!”
    “你大爷的现在才来是想作死吗!!!”
    见外援出现,苏浅醍瞬间原地满血复活,脚也顾不上软了,化恐惧为愤怒,跳起来勒老头脖子。
    “咳咳咳!!!”老道士被掐得直翻白眼,高人气息漏了个一干二净,狼狈地挣扎开去。大概是见苏浅醍气得不轻,涎笑地解释:“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她出来的这么快。不过本道未雨绸缪,之前为防万一,在你身上画了一道护身神符,不然你以为怎么能逼出她的真形!”
    “护身符?”苏浅醍摸了摸身上,“在哪儿?”
    “刚才你抓她时就用掉了。”
    “啧!”苏浅醍表情嫌弃,就这么点威力还是一次性的,好意思带个神字,要给也不给个高级的,根本就宽慰不了他受惊的心情。“老子要是被桥姬害死了一定变个比她厉害万倍的来找你算账!”
    正当李老道急于辩解即使比桥姬厉害万倍于他也不在话下时,苏浅醍反应过来不对,“别吵了!桥姬呢?”
    此时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与漆黑,手电筒早不知甩哪儿去不亮了,只有李老道手中的拂尘散发着莹莹白光,供他勉强视物。
    李道士人虽看着老,但是黑暗却似乎并不能妨碍他,环顾了几周,老道说:“不知躲哪儿去了,你小心点。”
    苏浅醍神经紧绷,虽然看不清却仍是努力东张西望。
    “你不是打倒她了吗?”
    “这恶鬼狡猾的很,想来没伤到要害。”
    掌握不了局势的紧张感令苏浅醍很不适,虽然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是毫无异样的黑暗,可他心里隐约感受到有什么潜伏的危险正在逼近……
    “小心!”
    刹那间,暴起的有漫天黑发,还有李老道手中的拂尘。
    李道士挥舞着拂尘竭力抵御那些从四面八方前赴后继向他们袭来的无尽发丝,虽然将它们抵挡在一定的距离外,可是头发实在太多了,不能尽数除去,最后,二人已被困在黑发结成的巨茧中。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看这老道士左挡一下,右挥一下,可是每次刚破开个小缺口就立刻有更多的头发补上去,不消片刻,他们已被严严实实地包围了。
    “你不是很行吗?怎么还会被困→_→。”
    虽然早有预感这老头子不靠谱,但刚才那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拂尘亮晶晶的也很有仙家气息,却没想到连桥姬的头发都破不开。果然之前也就是靠了偷袭的侥幸吗= =。
    “你别着急嘛!想不到这只桥姬很有些道行,肯定已经好几百年了,收了不知多少男子的精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搞定的!”
    李老道擦擦额上的汗,猛地抛出了拂尘。
    只见拂尘悬浮在空中,随着李老道迅速变换手势和口中默念密语,散发出了比刚才更加耀眼的银光,果然威力大增,几息后,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茧”大幅度伸缩了几下,突然崩溃成粉末弥散开了。
    李老道吐了一口气,苏浅醍却还来不及放松就感到脚踝一紧,心中喊声糟,便被扯倒了。
    老道士正想炫技,一回头却没看着人,再一瞧,苏浅醍正被从江里冒出的头发五花大绑地往水里拖。
    “哇呀呀呀呀呀!妖孽放开辣个骚年!”
    老头子一个飞扑,想要拉回苏浅醍,只可惜已是来不及,“哗啦啦”一阵水声,眼看苏浅醍被拉入了江中。
    李老道却不敢靠得更近,只能在岸上又跳又叫,他挥动双手,许多晶莹的光球凭空出现,被他不要钱的往将江中砸,但都只能激起波澜而无法撼动什么。
    气急之下,老道士举着拂尘一甩,那捧银丝如有了生命一般迅速长长,钻入了江中企图将被越来越多头发包住的苏浅醍抢回来。
    不过不知是否是入水影响发挥的缘故,之前一直表现良好的拂尘这次并没能斗过桥姬的头发,很快败下了阵来,还让对方绞断了好几根。老道嗷嗷大叫,收回拂尘抱着直吹气,泪汪汪地叫:“疼死老子了!”
    ☆、情人节番外――嫁衣(上)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
    灯光里的世界,努力达到它极致的明亮,以最耀眼来烘托人们脸上的笑。今夜,是爱神的赏赐,连空气都漂浮着甜香,今夜,是一切甜蜜的交织,巧克力融化在了玫瑰上,香水洒上了西装,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再美好一些,都不为过……
    情人节,十指交缠,交换亲吻,眼中只有对方。在这样无比美好的节日里,还能如何锦上添花呢?
    在这个日子里,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这可能是一对情侣最完美的约定了。
    今夜,许多豪车汇聚到一家大酒店,来参加一场婚礼,来祝福一对今日最幸福的情人。
    白玫瑰,白婚纱,与洁白的珍珠。此夜,没有人能比那站在场中的女子更美,她的笑容艳冠全场,一身雪白的她,像精灵,像天使。
    站在她身边的,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他不能不得意,今夜最美的女人在他的身边,几乎所有男性望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艳羡与祝福的。就算是个很谦虚的人,这时得意也都能被人理解,过了今夜,他几乎就是踩在了成功两个字上。
    几乎所有男性,不是全部,因为多了角落里的那两个男人。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如何穿过场中的人群,走到那个角落里的,甚至没有人想过,以他们这样随意的装束,是怎么进的这种场所的。
    好像从一开始,那里就站了两个人,可是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就像你参加一场宴会,永远也不会留意场中的服务生和场外的安保人员一样,人们的目光都盯着耀眼的珠宝、昂贵的服装与镶金的名片。
    而角落里的人,他们既不盯着人看,也不在意此地的华美装潢,好像他们只是误入此地,与旁人毫无关联,却又表现得一如散布于马路上时一样,四周尽是普通的路人。
    左边稍高一些的男人穿着半旧不新的黑色风衣,略长的头发带着自然卷,柔软而服帖地附在颈部。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向周围的人过,一半的时间是放空的,另一半的时间,落在他身边的人上。
    另一个人看起来就要随和很多了,相较于他的同伴,他要显得削瘦一些,皮肤苍白得能看见血管,五官秀致,眼细而弯,嘴角微翘,似乎他生来就该是笑着的。
    如果有驱邪界的人在此,就可以认出,这正是近来抢尽他们风头和生意的商略、苏浅醍二人。
    不同于商略,苏浅醍倒是表现出对面前这一切很有兴趣的样子,目光一直在场中游离,只是没什么目标,脸上还是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见婚礼即将开始,苏浅醍俯在商略肩头,对他耳语:“你说,那个女孩的妈妈,今天还会不会出现闹场?”
    “她就算想闹,也进不来吧?”
    “啧~也是。”
    苏浅醍看向手中夹着的报纸,上面有一版版头赫然几个大字,写着“五旬妇人大闹xx集团千金订婚宴”。
    此时婚礼正式开始了,苏浅醍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所以颇为好奇,但是看了几眼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对了,古代的婚礼,是不是也和电视上演得一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
    苏浅醍推了一把商略,“你不是活了好多年了嘛!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凡人的婚礼有什么好参加的,那些宴席又不是为我准备的。”
    苏浅醍心想也是,办婚宴不过是大鱼大肉,要是能换成油炸恶鬼,红焖异兽,商略才会赏光吧。况且,他估计商略身边也没有会请他参加婚礼的人,找这么个目中无人的面瘫喝喜酒,嫌不够闹心吗?这要往那儿一坐,还不得喜宴变丧宴啊。
    “唉~真没意思,我还想问问你妖族的婚礼是不是有什么创新呢,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商略凑过去,几乎与苏浅醍面贴着面,两人的鼻息撞到一起,一个火热,一个冰凉。他促狭地轻声笑言一句,顿时惹来苏浅醍嗔怒地一记白眼,不过仔细看,苏浅醍万年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似乎透了些红晕。
    此时,刚好台上的司仪也正带着客人们起哄让新人接吻。
    新娘一脸娇羞的笑意,新郎假意推辞两下后,俯身贴上了那两片柔软。爱人的红唇相较于自己的似乎偏冷了些,他闭着眼陶醉其中,这时,爱人一口气息度过来,凉得他头脑一片清醒,退了回来。
    随着距离的拉开,爱人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却看得新郎大惊失色。
    面前的女子哪里还是那个妆容精致、巧笑嫣然的新娘子,一张脸白得毫无生气,像砌得厚厚的石膏,脸上依然是新娘妆,却夸张了数倍,生生将女子一张小嘴化成了血盆大口,眼影也是涂满了整个眼睑。
    这样一张僵硬诡异的脸,却偏偏还在冲他笑,血红的唇角都几乎要拉到了两鬓,看得人不寒而栗。
    可关键的是,这张脸他非常的熟悉。
    这个女子曾经的的确确这样冲着他笑过,只不过那时候,是充满了少女能够付出的所有温柔与期待的,现在,却只剩下绝望、嘲讽,与仇恨。
    你看我美不美?
    你看,我是不是与你最般配的新娘?
    你看啊,你看着我啊?你怎么不笑?你看我一直在笑啊!
    ……
    “亚杰?亚杰,你怎么了?”
    爱人秀丽的容颜在他的眼中放大,关切的话语听在耳中依旧动听。
    男人回过神来,他方才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幸好新娘及时扶住了他,旋转的灯光有些刺眼,他看到下方因为距离加上时间太短并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而依然含笑的宾客们。
    新郎大口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
    “我没事。”
    新娘担忧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司仪继续。
    司仪连忙说了些逗趣的话,引开宾客的注意力。
    很快,两位新人交换完戒指,到了倒香槟环节。新郎新娘携手走到香槟塔前,四手高举起香槟,缓缓朝塔尖的玻璃杯倾倒下去。
    浅黄色的液体在瓶中荡漾,涌向了狭窄的瓶口。
    明亮灯光下晶莹迷人的色彩,却在离开瓶口时,换了颜色!
    那鲜红喷涌出时,新郎吓得一把撒开了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鲜血如岩浆一般注满一只只酒杯,洄洄淌下,腥气自血帘扑来,钻入他的鼻腔令人作呕。
    新郎整个人发起抖来,他顾及不到为什么香槟变成鲜血,在场却没一个人注意到,包括他的新娘,依然举着香槟瓶往外不停倾倒。直到他看见,自己的“爱人”一边端着瓶子,一边回过头来……还是那张僵硬的,古怪的笑容,涂着浓浓的红妆,像在追问他,自己美不美。
    “啊!!!!”
    新郎突然惨叫着后退,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只见新郎不仅莫名其妙地尖叫,还在新娘上前扶他的时候打开了新娘的手。
    新娘的父母皱起了眉,不满地看着新女婿,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亚杰!”新娘压低嗓音,厉喝了一声,拉回了男人的神智。
    新郎面青白如鬼,迷茫地看着所有人。
    他的新娘先是朝众人歉意一笑,然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回自己身边,她的动作仪态大方优雅,好像刚才那场小插曲只是新郎一时的身体不适,什么都影响不了,可是抓着男人的手已是青筋微爆,因为用力而轻微颤抖。
    新郎此刻好似终于回复了正常,也对席下众人抱以微笑,帮助他的爱人接着将酒杯倒满。这一次,香槟的颜色没再发生改变。
    等到坐回酒桌上,他威严的岳父状似随意地开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
    新郎喏喏答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太紧张了,有些低血糖。”
    牵强的答案,但态度还算过得去,岳父没再说话。这一过程里,他一眼也没看过自己的女婿。
    新郎官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旁传来爱人的温柔言语――“亚杰你不是最爱吃鱼目吗?来多吃点。”
    低下头,碗里一只眼睛,滚圆,后面还连着神经与血管,满是血丝的瞳孔却死死盯着他。
    这不是鱼目,而是人眼。
    这一次,男人既没有惊叫,也没有动作,他只是呆傻地看着碗中的眼珠,像和那只眼对视一般,眼中流露恐惧,痛苦,和认命。
    新郎慢慢地推开碗,站起身,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别人眼中就如电影中的慢动作一般。
    同桌的人都面露古怪,新娘子忧心地看着他,“亚杰你还好吗?”
    男人微笑的时候也像是被人按了慢动作键,嘴角的肌肉一点点拉起,而不牵动面部其他肌肉。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回休息室喘口气。”
    “好的,早点回来。”
    新郎一个人无声地离开了会场,出去之前,他朝角落处使了个眼神。
    苏浅醍无语地看着新郎官消失在门外,“搞什么,他当演特务吗?”
    刚才的那一幕幕,人们看到与没看到的,包括连新郎都不知道的,在他们眼中都清晰上演,两人只是冷静地看着,看着新郎在自己最重要的日子里丑态百出,看着那双始终凝望着新郎的,幽黑的眼。
    ☆、情人节番外――嫁衣(下)
    独自离开会场的新郎回到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
    一进门,他就脚步匆乱地冲到房间中心,一边环顾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在哪儿?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在看着我对不对!你出来啊!你滚出来啊!!!”
    “砰!!!”
    关门声响起,新郎如受惊一般跳起,战战兢兢地看向门的方向,他觉得自己进门时应该有顺手关门,可是此时入口处依旧空无一人……
    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瞪着眼,记不清之前到底有没有关门,又为着这种自疑而越发慌恐。
    一瞬间,令他汗毛倒立的事发生了,从门口开始,一串猩红的血脚印出现,朝着他的方向,一个有一个,不急不慢地出现,向他逼近。
    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在靠近,留下一个个红脚印,以这种富有节奏、并不紧张地频率,像是做好了打算一般,每一步落下,都是在他的心脏上落下更重的痕迹。随着脚印的逼近,他的心脏似乎已经承受不起这种负担,某些他不敢泄露的东西一层又一层地覆上来,汇聚了他一辈子的重量。
    过去与未来,压得他透不过去。
    心脏,好像直直坠向了地面。
    新郎张大嘴剧烈喘息,胸腔不停起伏。
    脚印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却停止不前,那个人是正站在他的面前吗?带着她死前那样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身后又有某种声音传来,新郎心中实在是不想要去看,这些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可是他又无可奈何。
    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脖颈处的关节僵硬成了分明的骨段,一块牵连着另一块,让他回头的动作,像电影回放时定格的一帧帧画面。
    休息室的内墙由满满的落地窗布成,从这里,可以俯瞰城市的灯光长河、车水马龙,可是此刻,一切的美景与豪迈都不存在,他只看到,玻璃的另一面,一片夜幕中,一双空洞的眼印在了窗上。
    “叩叩……”
    又是这声音,骨节轻轻敲击窗户,没一下都很清晰,一次敲两下,听一小会儿又是两下,像是礼貌地在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窗户上出现的,说是眼睛,其实该说是两个黑洞,幽深,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因为眼睛的主人痛恨自己的看走眼,所以挖下了自己的双眼,将那眼珠,送给了夺走她一切的男人。
    这对黑洞还不是尽头,在它的旁边出现了又一对一模一样的眼眶。接着,一切似乎发生的很慢,但几息间,这面落地窗上就布满了黑黑的眼眶。
    新郎整个人抖如筛糠,一头用ㄠ水定性过的帅气发型因为汗湿而完全塌下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他的嘴唇发白,面色青黑。
    他知道,那些眼睛虽然失去了眼珠,但是透过令人窒息的黑暗,在每一个黑洞后面,都站着那一个恨他入骨的灵魂,在叫嚣着要将他撕成粉碎,在嘲笑他此刻的不堪。
    无数条血线悄然出现了,那是窗上的一双双眼中涌出的血泪,将整面玻璃淋成血幕。
    新郎的眼前一片血红,他的世界被这种色彩砌满了,他的眼中流下泪水,随着那些血泪一起,无声流淌。
    开门关门声再次出现。
    随着陌生脚步声的出现,所有这一切都消失了,窗上没有凝望他的双眼,等他再次回头,一开始那串血脚印也不复存在。
    面前是两个男人,一个冷漠着脸并不看他,一个正对他温和微笑。
    这两个他统共见过两次的男人,对于此时的新郎而言,就是最大的救星。
    他双脚一软,险些要跪下去,痛哭着哀求商略和苏浅醍:“你们快救救我!她要杀了我!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苏浅醍上前一步,柔声道:“李先生这是怎么了?既然接了你的单子,我们自会遵守约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我们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新郎哭得满脸涕泪,劫后余生一般点着头。
    微微一笑,苏浅醍接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就该算算生意了。”
    “随便你们怎么算,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只要你们杀了她!只要她再也不出现!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李先生……是打算赶尽杀绝啊?想要再杀她一次吗?”苏浅醍笑意不减,只放轻了音调。
    虽然之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现在自觉得救的新郎,脑子慢慢转过弯来,一听这话他警惕地看着商苏二人,“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这位小姐对李先生你阴魂不散,不正是因为你背信弃义,为了娶富家小姐,怕她坏事而将她毒死吗?”
    “你胡说!”新郎怒声喝斥,他使唤苏浅醍道:“你们别管那么多,拿了我的钱,就快给我办事!把这该死的女鬼给我灭了,我就不计较你污蔑我一事!”
    今夜第一次,商略的目光投在了新郎的身上。那眼神浅浅淡淡,就像它一直不在状态的主人一样,却让新郎有些心慌,他从这目光中感觉到一种如猛兽在虎视眈眈的危险气息。
    倒是苏浅醍的笑容淡了一些,维持在陌生人的疏离上。
    “呵……是啊。”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退回一步,重新同商略并肩。
    “时候不早了。”
    “是啊。”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身侧的人一双眼分外明亮,商略觉得嗓子有些干痒,他舔了舔唇,点点头。他虽然日子过得闭塞,但是这满街的粉红色宣传和甜腻香气,由不得生活常识三等缺乏、自理能力九级残障的老古董野兽不知道。
    苏浅醍一手搂过他的脖子,奸笑,“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却在参加别人的婚礼?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大手挽过苏浅醍的细腰,带着情色气味地摩挲着,高于凡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熨在苏浅醍敏感的肌肤上。商略意味深长地笑道:“现在回去,倒是也来得及。”
    “好主意。”
    重新看向身前因为他们突然开始的调情而目瞪口呆地新郎,苏浅醍也不拉开同商略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依旧眯着眼,“呐~如您所见,我和我的情人也要去过节了。就祝您新婚快乐吧。”
    新郎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但是他一听苏浅醍说要走,便慌了手脚,“不不!你们不能走!你们还没帮我除鬼呢!”
    “瞧您这话说的,何须我们除呢。要解决这件事,还是您自己出面,最简单方便。”
    “什、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新郎呆呆的样子,商略率先不耐烦了,他一眼瞪向新郎身后的落地窗,“哗”的一声巨响,那面玻璃在眨眼间碎成了渣滓,寒风迅速席卷进来,刮得新郎脸颊生疼。
    夜空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了,以黑为背景,更黑的一双眼浮现在他们面前。慢慢地,以那双黝黑空洞的眼为起点,一个人影逐渐成形。
    脸上的泪水尚未风干的新郎呆滞了,没有力气呼喊,也丝毫不能动弹。
    悬浮在那里的女孩,有着平凡的齐刘海,平凡的黑长直发,却穿着艳丽的大红旗袍,她的五官也是丢到人海里就找不出的平凡,未施粉黛,闭着双目,惨白的脸上两道刺眼的血色泪痕成了唯一的妆饰。
    ……
    自己违的约,还是要自己还啊。你欠她一场婚礼。
    ……
    你不是说,等到情人节的时候,就让我嫁给你吗?你喜欢我穿红嫁衣的样子。我来啦。
    ……
    晚秋清远的阳,色调和他们脚下松软缤纷的落叶,就像情人间的亲吻那样和谐徐人。
    四只脚走在没有尽头的道上,一边右脚在先,一边左脚在前。
    左手边是上了年纪的铁栅栏,苍老的爬山虎缠缠叠叠,将那些尖锐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