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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快疯了,“人呢,他妈的人呢?”
    开门的大夫被刘从严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说:“别着急,人还在呢,小志,出来。”
    王小志从门背后钻了出来,嘴角流着哈喇,呵呵傻笑。这工夫了,还开这玩笑!
    按照负责他健康的医生所描述,别说杀人了,走出这个大门,他能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算是奇迹了。
    刘从严皱皱眉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你自己看吧!”
    刘从严又问:“还只会说两句话?”
    “呵呵,多了一句。”医生一边回答,一边转过头,“小志,来说句话。”
    “我想起来了。”小志说。
    “想起什么了?”
    “我想不起来了。”小志又说。
    “你到底是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
    “我看到的不是人。”小志说了第三句话。
    “看看,你觉得他还有这本事儿出去杀人吗?”
    医生刚毕业,二十多岁,对于十八年前的案子一无所知,刘从严不怪他,当年他也这样想,结果和王小志擦肩而过,愣没反应。
    今天刘从严相信王小志不可能是陈铭泽案的凶手,不是因为他傻,而是他根本不可能从这儿逃出去。
    紧接着,在来访名单中,就发现,近几个月来,一直有个女人来探望他。
    刘从严判断,那个女人一定会去王小志的家。果不其然,蹲守了几天,终于在晚上和她面对面碰着了。
    达子单手捏住女人的胳膊,问马路:“你怎么在这儿?”
    “先别问我了,怎么回事啊,这女人谁啊?”
    “你让她自己说吧。”
    女人抬抬胳膊,“请你先放手。”
    “切――”达子不屑一顾,转过脸来说,“她叫王羽慧文,是罪犯王小志的姐姐。”
    女人开始还保持着风度,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请你放尊重一点,王小志不是罪犯。”
    达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嚷道:“我请你也放尊重点,什么叫不是罪犯,我们警察查案靠的都是证据。”
    “那证据呢?”自称王羽慧文的女人丝毫不示弱,她冷冷地看着达子。
    “这,这个是我们警察的事儿!”
    达子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刑警队队长,此刻却被一个女人噎得说话都结巴了,还好就在僵持的时候,刘从严赶到了。
    刘从严比达子还是显得沉稳得多,问:“你就是王小志的姐姐?”刘从言心里在想,这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天才学生,少年科技大的保送生?
    王羽慧文看看刘从严,“你是谁?”
    达子在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队长,当年这个案子就是他侦办的。”
    王羽慧文白了一眼刘从严,先前被达子挑起来的怒气,还没有减退,“这么说,就是你把我弟弟错投到监狱去的?”
    刘从严皱皱眉头,因为楼下的动静,惊醒了不少居民,楼里亮起了灯,指不准有多少人正躲在窗帘后面看热闹呢。
    “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去说。你要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回去再提,毕竟那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候我们水平也有限,但起码是掌握了一点证据,才敢抓人的,否则像话吗,岂不是成土匪了?”刘从严咳嗽了一下,接着说,“再说,你母亲当年也是签过字的,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把你弟弟关进监狱,只不过是收容在精神康复院而已,你弟弟――有时候确实不同于常人,你是知道的,我想你离开中国已久,国内的政策想必有点生疏,原则上我们肯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听着刘从严解释,王羽慧文才算渐渐平静了下来。看到对方的表现,刘从严想,这个女人还是很有素养的,说:“现在也该我问问你了,大半夜的,你到这儿来干吗?”
    “警官,我回自己家难道不可以吗?”王羽慧文回答道。
    “当然可以。”刘从严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兜圈子,“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我们怀疑你弟弟用了一些非常怪异的手法杀人了,但就在不久之前,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的死法和十八年前你弟弟的案子一模一样。”
    王羽慧文愣了一愣,看上去她似乎毫不知情。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居民楼里亮起的灯也越来越多,有好几个喜欢看热闹的糙汉,穿着睡衣走出家门,探头探脑,有个胆子大的中年人,慢慢地靠近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警察例行调查呢!”达子过去挥挥手,把那人赶走了。
    刘从严有点担忧,压低着嗓子说:“王小姐,咱们有什么事儿,还是回去说吧。”
    王羽慧文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
    刘从严解释道:“王小姐,坦率地说,我们对你来此的目的,很是怀疑。”
    王羽慧文皱皱眉,“很怀疑,什么意思?”
    刘从严不说话,过去的几年里,省里时不时地会派一些专家下来做培训,讲解最新的刑侦科学以及案例分析。
    书上说,很多变态杀手都有家族遗传,基因占有很大犯罪诱因。王小志的嫌疑没有排除,既然他无法作案,那么和他有相同血脉的王羽慧文,自然也不能排除嫌疑。
    王羽慧文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她左右望望,发现达子和另外两个民警正把她围在中央,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怀疑不怀疑的,不是我们说的算,证据说了算。”刘从严声音不大,但是很强硬。
    王羽慧文不说话。
    “走吧,不要以为你是美国人,我就不敢铐你!”达子说,被刘从严打住了。
    刘从严接着说:“所以请你回去协助调查,如果能够证明你的清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王羽慧文看看刘从严,然后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老电厂。
    回到公安局,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僵硬,刘从严没有选择在审讯室和王羽慧文交谈,而是把她带进了会议室。
    王羽慧文坐在对面闭目养神,刘从严暂时也没有干扰她,而是看着她的一沓证件。上面都是英文,刘从严看不懂,一个新进来的大学生在一旁悄悄咬着他的耳根翻译,“护照没问题――这也应该是工作证。”大学生翻着证件,然后抬起头看看王羽慧文,轻声地对刘从严说,“她是美国x大学心理系的博士,现在在州犯罪研究所,研究犯罪心理学。”
    刘从严挑挑眉毛,“同行?”
    “起码算半个吧!”大学生回答道。
    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警察,弯下身来,说:“电话打过了,案发时间,她确实在宾馆的咖啡厅,服务员一直没有见过她离开。”
    “不会有漏洞吧?”刘从严办事很严谨,补问了一句。
    “王羽慧文说她在用手提电脑和美国联系工作上的事儿,一直到凌晨三点,而这个时间段,整个咖啡厅就她一个人。两个服务员,一个大堂经理,都没看到过她离开。”
    刘从严点点头,把证件推还给了王羽慧文,说:“好了,基本没什么问题。”
    王羽慧文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把证件放回包里,“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刘从严说:“当然可以!”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你有时间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聊聊?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刘从严笑了笑,说:“没别的意思,你也可以拒绝我,只不过我很好奇,我很想知道,一个美国的心理犯罪学专家,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对王羽慧文倒是有触动的,她已经准备站起身来了,听到刘从严的话,又坐了回来,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呵呵,”刘从严依然笑着,“你一直说你弟弟不是凶手,是我们冤枉的,所以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再说了,如果你的建议能够帮助我们破案,岂不是自动就给王小志脱罪了?”
    “就算这个案子破不了,你们也决不能证明我弟弟就是凶手,我了解过案宗,你们只有一颗纽扣,这不足以定罪。”
    “你说得没错。”刘从严站起身来,走到饮水机边上,给王羽慧文倒了一杯茶,又强调了一遍,“我们没给他定罪,只是收容,就是因为证据不足。但不能否认的是――”刘从严突然严肃起来,“王小志在案发的时候到过现场,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就要靠你们查了!”
    “小姐,”刘从严耐下性子,“要知道这案子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何况现在你弟弟又是这副模样,我们如何才能知道真相呢!而且,毕竟当年你弟弟被我们控制了之后,再也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可现在不又出现了?!”
    刘从严对这个质疑早有准备,说:“我们还不能排除模仿作案,毕竟当年那件事那么轰动,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你是学犯罪心理学的,应该知道吧,有些变态的,就喜欢以连环杀手作为自己的偶像。”
    王羽慧文不说话了,她看看刘从严,仿佛觉得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并非什么都不懂。
    刘从严接着说:“我查过看守所的访问记录,几个月里你一共去过五次,不知道你有没有收获。你弟弟到过现场,如果他能够很明确地告诉我们,他去那儿究竟干过什么,看到过什么,才是最大的线索。”
    王羽慧文眨眨眼,像在琢磨着其中的含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弟弟现在只会说三句话,我了解过他的病例,以他这样脑子受到严重撞击的病人,能够陈述出来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信息。”
    刘从严希望听到的就是专家的此类分析,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三句话代表什么呢?”
    “我不知道。”王羽慧文坦率地说。
    刘从严又笑笑,不过还是有点失望。
    两人谈话的时候,达子本来也要参与的,但他不喜欢这个女人,生怕聊着聊着产生争执,所以一直和马路躲在门外听。要说刘从严的水平就是比他高,三言两语就把事态稳定下来了,而且还似乎聊了起来。
    马路在边上也听到了,这案子因为和杨东事件是同一时间发生的,所以之前就有所耳闻,只不过现在更详细。
    马路有点奇怪,十八年来,王小志案和杨东事件一直没有意外发生,可偏偏自己到了s城没多久,又出了凶杀案。
    “达子,你知不知道?那楼下面一直坐了个老头,是个算命的。”马路问道。
    “算命的?”达子挠挠脑袋,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翟老头吧,是不是脑袋有点秃,瘦瘦高高的?”
    “对,就是他。”马路点点头。
    “哦,我当是谁呢?这事我知道。当年有很多人都以为他就是杨东呢,两个人长得确实有点像,自从那事发生后没多久,他就蹲点在那儿了吧,都好多年了。”达子看样子对那老头子非常了解。
    “好多年了?那你们也不管管?”马路吃了一惊,不仅因为达子说话的内容,而且还因为他轻描淡写的语气。
    “管?怎么管,他不偷又不抢,只是坐在路边,总不能说他堵塞交通吧。那几年出了那么多事儿,就他妈的神神叨叨的,那女孩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找着,”达子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说实话,我都觉得吓人,别说管,只要别出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初是你们去寻找尸体的?”马路趁机打听消息。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们走访了楼里的居民,也不可能一家家去搜,只要他们说没事,我们总不可能硬闯进去搜。然后我们又把公共场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达子对此很无奈。
    “你觉得尸体藏在哪里了?”马路继续追问。
    “藏哪里了?要么就是给埋墙里了,要么就是里面哪个住户把尸体丢了,我也不知道,后面也没听人投诉,也就不了了之了。”
    马路觉得这事儿初听不太合理,但要真是直接处理这事的人来看,又不算太不靠谱,确实是这样,警察不可能老是盯着那些没出现危害后果案子不放。更何况,杨东事件只是个意外。
    “嗯,行了,我知道了。”马路拍拍达子的肩膀。
    这时候刘从严和王羽慧文从会议室出来了。达子把身子侧在一边。送走了那个女人,刘从严又回到了会议室的门口。
    “师父,你真行,还是你能镇得住那女人。”达子称赞道。
    “别贫。”刘从严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那是先对付对付她――咱们很有可能当年真的抓错人了!”
    “嗯?”达子一愣,“你刚刚不还说是有模仿作案可能吗?”
    刘从严看看他,“你刚刚离开了,还没来得及看陈铭泽的尸检报告,法医说,一些细节,包括缝制狗尾巴的线头打结方式,也和当年一模一样,这个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得了的。”
    此话一出,一下子安静下来。刘从严往前厅走,达子跟在后面,追问:“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查呗!”
    刘从严来到前厅,想转到后面的档案室,把当年的案宗翻出来看看。前面值班的警察拎着一个保暖饭盒出来,看见刘从严,连忙说道:“刘队,你女婿刚刚送汤来了。”
    “人呢?”
    “刚走一会儿,就前后脚的工夫,说看你在忙,把汤放下就走了。”
    “行,谢谢啊!”刘从严接过保暖饭盒,朝着档案室方向走去了。
    第九章 疯子的呓语
    林涵下班到家之后,刘莎已经把汤炖好了。她把汤分成了两份,装进了不同的保暖饭盒里。林涵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拎着就出门了。
    刘莎在后面问:“你不吃饭了?”
    林涵摆摆手,说:“回来再吃吧。”随后开着车,先往养老院里奔。
    他去看老王。老王老了,手脚不灵活,无法自理。她的一双儿女在外地,难得回来一次,老王只能住到养老院里。
    刚住院那会儿,林涵拉着老王的手说:“王老师,从今以后你就把我当儿子用,有啥事就使唤我。”
    老王中过风,嘴角斜着,流着哈喇子,死死地握紧林涵的手,口齿不清地说:“谢谢你。”
    林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林涵为人处世向来爱憎分明,为啥把老王当亲人,就是因为老王冒着雨在省师范大学替他送过礼;因为他在八里河劳教的时候,老王坐了四小时长途车,给他送过月饼。当年,省里的得奖通知和公安局的拘留证几乎是同时到林涵手上,林涵亲生父母还没怎么样呢,老王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现在一想起这事就难受,但是不后悔。要是不踹王小志那一脚,林涵一辈子都不安心。所以说命运总是扑朔迷离,不用太计较,也不用太惧怕,要不是偶遇王小志,没准林涵就去北京了,去了北京,就不可能和刘莎结婚了。现在也挺好,一家三口,生活挺幸福的。
    林涵把车停在院子里,拎着汤上了楼。
    老王正在和室友的家属聊天,室友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见着林涵,家属说:“你儿子来了!”
    “不是我儿子,是我学生。”
    家属啧啧称赞,“这年头,亲儿子都想不起老娘来,做学生的还想着你,你福气真好。”
    林涵笑笑,把饭盒盖子打开,把汤倒了出来,递了一碗给老王。
    “阿多最近怎么样?”
    “嗯,本来今天想带她来的,今天有舞蹈课,在少年宫练功,待会儿她妈去接她,我周末的时候带她来。”
    “嗯嗯,带她来,有些东西我给她讲讲。”
    林涵点点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林涵起身要走,还有一盒降血脂的汤要给刘莎她爸送去。老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送他,林涵赶紧扶过去,“您就别动了。”
    老王oo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信封,塞进林涵手里。
    “什么呀?”
    老王压低嗓子说:“给阿多买点东西,她不是快过生日了嘛!”
    “这哪儿成!”林涵心头一暖,赶紧把信封推过去。
    “拿着!”老王硬往他手里塞,“我也用不了什么钱。”
    林涵拗不过老王,只得收起信封,“王老师您自己小心点,我过两天再来。”
    “嗯,路上小心点。”
    林涵出了门,走下楼,想想不对,又折了回来,找到照顾老王的保姆,从信封里抽出几张一百元的纸币,说:“麻烦帮我给王老师多买点营养品。”
    林涵回到车里,往市公安局去。
    到了市局,值班的人认识林涵,让他自己进去。林涵站在走廊一间间找过去,看到刘从严了,刚准备叫他,只见刘从严和达子拐进了一个房间。
    林涵走过去,听见刘从严在说:“王小志当年的那案子,我们可能抓错人了!”
    林涵把装汤的饭盒放在值班室,没等刘从严出来,自己就走了。
    他也没走远,坐在车里狂吸烟,不一会儿,车里像着了火,林涵才想起来把车窗摇下来。外面的冷风“刺溜”一下钻了进来,林涵打了个哆嗦,刹那间就清醒了。清醒却没有把他带回当下,脑子里全是二十年前苏巧的样子。
    爱情这个东西,很美好,也很害人,特别是遇到像林涵这样一根筋的男人,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林涵把嘴上的烟头丢掉了车外,一脚踩下油门。
    车在夜色里疾驰,穿街走巷,很快就来到了城乡结合部。这一片以前都是农田,征收了以后,建起一栋栋小别墅。车子继续往前,老远的就看见别墅群的后方有一栋城堡似的建筑,散着金光。
    几道高空探照灯,射向乌黑的天际,把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林涵到了大门口,放慢速度,刚进到前区的停车场,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伙儿走了过来,问:“老板洗澡还是唱歌?”
    林涵摇下窗户,看见那小伙胸前别了一个金色的胸牌,上面刻着大堂经理。
    “我找阿中。”
    小伙一愣,“谁?”
    “杜文中。”
    “你找我们杜总啊,”小伙上下打量着林涵,又看看他那辆夹在奔驰、宝马间的两厢polo,说,“杜总现在不在。”
    林涵挥挥手,不耐烦地说:“打个电话给他,说我叫林涵。”
    那大堂经理吃不准状况,看看林涵气势,似乎来头不小,他转过身去,对着耳麦轻声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转过头,客气地说道:“杜总请你进去!”
    林涵走进大厅,巨大的水晶灯把整个大堂照得通亮,门口站了两排高挑的迎宾小姐,“先生,晚上好!”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短发姑娘,一身职业装的打扮,笑呵呵地对林涵说:“杜总在三楼,为您开了个包厢,我带您上去。”
    林涵跟在她身后,坐电梯到了一个卡拉ok房,阿中还没到,那姑娘说:“您先坐一会儿。”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林涵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桌子上有块酒水牌,他拿起了看看,上面的价格令人咂舌。
    阿中和林涵一样被劳教了两年,出来之后,跟着他的表哥在深圳待了几年。具体干什么,林涵也不知道。2001年的时候,阿中突然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一笔钱,在s市开了一家浴场。
    那时候此类的浴场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加之阿中那几年在深圳学来的经商之道,很快就风生水起。分店是一家接着一家开,还涉足舞厅、ktv、弹球房和夜总会。娱乐场所需要人看场子,阿中笼络了一批人,从当初的小混混成功转型为商务人士。
    时代在前进,街头打打杀杀早就过去了,现在讲的是如何赚钱。阿中凭借着少年时的名头,吞并了几家能够与之抗衡的夜店,又过了几年,干脆把市里的生意全都结束,在郊区圈了一块地,建了这家大富豪夜总会,成为了s市最大的娱乐城的老板。
    阿中的人生轨迹和林涵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因为刘从严的缘故,他也不好和阿中交往过密。娱乐城的老板,说白了,谁都懂的,就是穿西装的黑社会。
    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当年的两个好哥们儿,如今却渐行渐远,对此,林涵还是有愧疚,要不是因为帮自己,阿中也不会去坐牢。正想着往事呢,阿中推门进来了。
    阿中穿着套休闲西装,挺着发福的肚子,鼻梁上居然还挂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手腕上戴着金表和佛珠,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把手搭在林涵的肩膀,说:“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林涵上下看了一眼阿中,戏谑道:“你是真发了!”
    “发什么发,还行吧!”阿中抖抖西装,“喝什么,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别破费。”林涵本来不想喝酒的,但想了想,“就来点啤的吧。”
    阿中嚷嚷道:“这哪儿成。你这是看不起我,到我这儿来就听我的安排。”转身在墙上按了服务铃。
    不一会儿的工夫,进来个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上,“杜总!”
    “开一瓶皇家礼炮,再上两个果盘。”服务生应声出去了。
    阿中掏出来一盒软盒中华,给林涵递了烟,点上,问:“你今天来是找我叙旧啊,还是有事儿找我帮忙?”说到这儿,阿中摇摇头,“照理讲,有你老丈人那条线,应该不是社会上的事儿,难道是缺钱花?需要多少?”
    林涵笑笑,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说有事儿也没事儿,说没事儿吧,也有事儿,就抽空过来跟你聊聊。”
    林涵看看门,没人在,把声音降低了八度,“你还记得苏巧的事儿吗?”
    阿中眉头一蹙,放在林涵肩膀上的手也拿了下来,“苏巧的事儿?”
    “嗯,”林涵吸了一口烟,“咱们当年砍了陈剑,还一脚把王小志踢下楼,差点把自己给毁了,都是为了给苏巧报仇。”
    “然后呢?”阿中问道。
    “然后……我们可能都搞错了!”
    阿中五官都挤到了一块了,吼道:“又搞错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苏巧既不是陈剑杀的,也不是王小志杀的,而是另有他人。”林涵把刚刚去公安局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又有人死了?”阿中问。
    “你小声点儿,”林涵看看外面,“没错,当年的凶手歇了二十年,现在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服务生端着酒和水果盘进来,把酒打开,阿中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给林涵把酒倒满,“那,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
    阿中和林涵碰了杯,一饮而尽,“哥们儿不是怕事的人,从小到大,你不是不了解我,但现在这年头是法制社会,这事儿有警察管,你要说刘莎被人欺负了,二话不说,你不好出面,我立马找人把这事儿办了,但苏巧――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值不值得?”
    林涵把酒杯端起来,“你想多了,我不是来找你杀人的,就是聊聊。”
    阿中倒了酒,又一口喝完了,“你还记得那个陈剑吗?现在在我手下看车库呢。”说完,他看看林涵。
    林涵知道阿中的意思,坦率地说,他今天来找阿中,当然不可能像十八年前那样拉着阿中一起去砍人。现在阿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可知道这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把林涵带到这儿来。
    “喝酒,喝酒。”林涵也不说了。两个人开了电视,放着ktv的音乐,一杯接着一杯,两个人很有默契,苏巧的事儿避而不谈,林涵喝得也有点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涵开始还拒绝着。
    “这哪儿成!”阿中把林涵一直送到停车场,喊过来一个保安,让他开车送林涵回去。
    林涵躺在后座已经起不来了。
    车刚开出去十几米,保安踩了刹车,阿中从后面赶了过来,“这样吧,回头我去问问公安局的朋友,再找些人,看看能够帮上什么忙!”
    林涵握握阿中的手,什么也没说。
    在王羽慧文的眼里,王小志的情况没有恶化,但也从没有好转过,一直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而且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她对弟弟是有愧疚的。毕竟血浓于水,过去的事情不谈也罢,事已至此,作为姐姐总不能和当初他们的母亲一样,置王小志的死活于不顾。
    王羽慧文学的就是犯罪心理学,在身体康复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如何走进一个封闭的心里,她还是有这样的能力的。王小志近乎失语,只简单重复着三句话。这三句话就像沙漠海里的地标,有可能带着她寻找到方向。
    “这三句话带有很重要的信息!”马路回忆着王羽慧文在会议室和刘从严说的话。
    他跟着周炳国那么多年,当然知道王羽慧文的意思,也知道其中的不确定性。人的心理犹如宇宙一般浩瀚神秘,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够概括。
    “可她还拿镜子反照太阳光来着,”马路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达子,“一个成年人,谁会无聊到玩这种游戏。”
    “嗯,所以说,专门研究精神病的人和我们这些警察思路就是不一样,”达子笑着调侃着,继续说,“那晚之后,王羽慧文又主动找过师父一次,提供了王小志另外一个信息,说,那傻子每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坐在床上,对着窗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一直上下摇动比画着。我们看过肯定不会放心上――疯子不都这样嘛,但人家王羽慧文不这样想,观察了半天,得出了结论,说是拿着镜子在对面画画呢。按她的说法再去看看,倒还真有点像。”达子摇摇头,表示不解,“那小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他姐却认为意义重大,应该在出事之前,反复做过的行为,所以就自己跑回家,模仿一遍,看看有什么收获。”
    “有收获吗?”马路问。
    达子回答,“应该没有吧,”又说,“也有可能有收获了,但没跟我们说。”
    马路有点失望。原本他还指望,王羽慧文在了解王小志的时候,能够获得线索,提供给他解开杨东事件的谜底。现在看看,她可能也不知道当时杨玉兰发生了什么!
    警察接着查王小志案,马路对这点不感兴趣,所以细节也没多问,告别了达子,他决定再去会会那个老头。
    上次老头喝醉了酒,一通胡说八道,但在没醉之前还是点中了要害。况且还不知道老头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这种街头算命的老江湖,最擅长的就是把事儿弄得玄乎,否则谁去上他的当呢?
    如果这事儿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没准马路还会拿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教育人家这是迷信,千万别上了骗子的当。可当自己――而且是在对方屡屡言中的时候,就没那么淡定了。
    马路开着车,凭着记忆来到老头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掐着时间,在路边买好菜肴和酒,一路提进去。老头生活似乎很有规律,他又在院子兀自做饭呢。
    马路站在门口喊着:“大爷,我又来找您喝酒来了。”
    老头转过头,脸上保持着笑容,“又来了!”
    “唉!”
    那八哥总是在这种时候,调节气氛,“吃饭,吃饭!”
    老头指指它,“就只知道吃!”
    “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嘛!”马路一边说,一边已经走进了屋里。
    桌子摆定,倒上酒,还是老规矩,马路率先敬了一杯酒,老头也不客气,兀自咕咚咕咚喝下。
    “慢点,慢点,”马路劝着,“不急,慢慢喝。”嘴上这样说,马路心里却在想,别光顾着喝,就你这酒量,别回头到了关键时刻又喝醉了。
    马路给老头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琢磨今天怎么开口。上次说到“死而复生”的话题,不明不白地就结束了,看来今天还得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