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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候她换了小丫鬟的衣裳,将提点身份的手帕往门外一丢,进去烈火一烧,自己再打洞中钻出去藏在杂草间,趁人手杂乱的时候混出后门。
    其实这个计划疑点颇大,但已经来不及琢磨更好的,只能将就用着。
    奚容也顾不上什么婚礼不婚礼,总归婚前走水烧了一间屋子,“死”了个丫鬟,也耽误不了四小姐的亲事。
    她在心里告了罪,穿着小丫鬟的衣裳,尽力低着头避开人,快步朝后院柴房走去。
    越靠近,心跳越发克制不住,几乎要跳出胸口。
    走了许久,远远就看见写着“缀花”二字的过街门楼,高余几丈,气势壮观,飞檐上蹲伏着凶兽。
    穿过了这里,再拐两道弯,奚容就能到柴房了。
    越往后走,小厮婢女的衣裳就越低等,奚容抬眸瞧着,庆幸自己没穿有怀阁上的衣裳,不然谁都得注意到她。
    门楼底下不时有人抱柴提菜地穿行,喜事当头,人人繁忙。
    奚容尽力降低存在感,匆匆就要穿过这道门楼,一想到马上就要得自由,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又害怕。
    她不住默念诸事顺利,只将自己的心情催生得翻涌躁动,难以平息。
    即将走出那道拱门时,一个小厮用独轮车推着大堆的柴薪,看起来是准备送到前边的厨房去。
    那车子笨重,小厮推得缓慢,两人错身经过时,车还偏着朝她这边倒了一下,奚容连忙让开一步。
    小厮正抬头想说一句“冒犯”。
    忽然,“啪——”地一声在耳边炸响。
    奚容眼前黑了一下,又骤然显出一片血色。
    “啊——!”寂静之后,是惊恐的尖叫。
    门楼下的小厮丫鬟惊乱了起来,纷纷退后,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奚容呆滞地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黏稠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几乎要粘住她的眼睫。
    她抬手抹了一下,又红又白,是血液和脑浆。
    再低头看看那架装满柴薪的独轮车,车被砸得歪倒断裂,木柴散落一地。
    木柴的上面,卧着一个身体破败,姿势扭曲的女人。
    一双眼睛瞪大突起,头发盖不住暴露的头皮,看上去面目狰狞邪异。
    一根尖锐木柴因巨大的冲力,戳断了她的半截脖子,那头便歪着朝向她,仿佛与奚容对视。
    这个女人是从门楼顶跳下来的,几乎是擦着奚容的肩膀坠下,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身边的柴车上,然后溅射起一朵血花。
    奚容被钉住了脚步,如何也走不动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傻傻地与她对视,脑子一片空白。
    那双眼睛已经死掉了,但好像还能说话,眼球鼓突瞳孔涣散,里头滔天的恨意和凄凉却让人心惊。
    这一幕对她的冲击,比那日袭光在她面前杀人更大。
    奚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身影,她的肩膀慢慢地颤抖,紧缩,女人身下的血液缓缓蔓延看来,沾到了她的绣鞋。
    女人惨死而掀起的尖叫声刺痛着她的耳膜,眼睛逐渐变得涣散,眼前被染成铺天盖地的血红,女人的脸却逐渐浮现,清晰。
    渐渐地,奚容认出这张脸。
    春烟,她是春烟。
    可为什么她……奚容想不明白,浓烈的血腥味冲着鼻腔,她的脑子和眼睛开始发疼,身子晃了晃,终于再支撑不住,天地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乱糟糟的梦境在脑中反复上演,一下子回到刘二娘一家死的那一天,一下子回是春烟断了半截脖子,愤怒地不知道再朝她说什么,一会儿又是冲天的烈焰,她跑着跑着就被人抓住,根本不敢去看后面抓她的人是谁。
    一个激灵后睁开双眼,奚容失神地望着帐顶,这一觉好似在不停地奔跑,浑身都是疲倦。
    入目是凝玉焦急的脸,她正拿帕子擦着奚容额头上的冷汗,见她终于睁眼,看向自己,才担忧地问:“奚容姐姐,你没事吧?”
    不远处抱剑站着的袭光听到人醒了,默默投来一瞥,他昨日才受了重伤,今日就下床走动了。
    奚容傻傻地问一句:“我,这是哪?”
    “这是有怀阁啊,他们来说你出事了,接着我就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真是吓坏了,幸好不是你出事了。只是没想到……春烟竟然寻了短见,还离你这么近,差点就砸到你了,你说你去门楼那边做什么?”
    凝玉喉咙哽咽,她是真的被吓坏了,说话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停下来。
    “我,我去……做什么?”奚容气若游丝,神情还恍惚着没有附体,不知道凝玉问的什么。
    凝玉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多问当时的事了,她听当时在旁边的人形容春烟死时的样子有多吓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何况离得最近,直面了春烟之死的奚容姐姐呢,她一定是吓坏了。
    如今已经是晚上了,春烟跳门楼的事传遍了宫家上下,这么惨烈的样子,在喜事将近的时候发生,谁不说一句晦气。
    不说宫莲在自己的院中哭哭啼啼,老夫人也大发雷霆,拿了宫肃阳问罪,责骂他管不好房里人,更是扣了他一年的例银。
    春烟是为什么而死,她留在房中的信早已言明,字字将宫家形容为虎狼之地,那信虽然烧了,内容却悄悄流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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