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Just约个会

　　    乔浩宇带简安去的是一家新开业的商业广场，地处商业黄金地段，最近很是出名，受到年轻人的关注，许多奢侈品牌也进驻了那里。
    两人乘坐扶梯往上，路过第一层楼，简安看到了一则腕表的广告。她步子一顿，望向挂在半空中的巨幅幕布。乔浩宇见状，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个知名品牌推出的新品，是一对情侣腕表。
    “安姐，”他有些期待地问，“你喜欢那个？”她想要的话，他可以送给她。
    简安收回视线，礼貌地微笑：“没什么。”
    乔浩宇不免有些气馁，经过早上那件事，好像两人之间更多了一层尴尬，他想表现得更好一些，可总也找不到机会。
    到了他订好的西餐厅，落座，点单，等待服务员上菜期间，乔浩宇试着讲了一些笑话，可那些笑话似乎不能引起简安的兴趣，她出于礼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乔浩宇看了出来，受了打击，也不敢再随便开口。两人之间就那么安静下来，和西餐厅中其他恩爱的情侣形成鲜明对比。乔浩宇既尴尬，又惴惴不安，开始反思刚才的话里是不是又有让简安不高兴的地方。等到服务员开始上菜，他松了口气，如见救星。用餐时候不开口说话也没什么，两人就那么沉默着用完了午餐。
    吃完午餐，离电影开场还有些早，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商场中。简安还好，她甚少出门逛街，难得出来，便好奇地打量四周。乔浩宇则是紧张不安，和她的怡然自得截然相反。出门前他想象了一些小情侣处在暧昧期的暧昧举动，然而他完全忽略了那些影视剧中处于暧昧期的小情侣都有个基本前提，那就是两情相悦，他和她不存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也就谈不上什么四目相对脸红心跳的浪漫情节。在西餐厅也没发生意外情节，两人之间倒是尴尬更多些。早知如此，他今天就别那么多此一举，跑到她家门口去等她。经过那件事，两人之间好像更疏远，他看得出来，她的举止间有些防备他。他就更不敢做什么了，怕轻易做了什么，不说加深感情，反倒惹了对方不快。
    路过一家咖啡厅，他双眼一亮，纠结着要不要过去。简安见他盯着那边犹豫，便笑着提议去那里坐坐。乔浩宇当即欣喜，随后反应过来这样的反应在她面前显得太幼稚，羞赧地挠了挠头。
    “啊，就是那个。”乔浩宇望着咖啡馆靠着一面墙壁的展示架，大步往前走，同简安介绍起上面的一款咖啡杯。
    那款咖啡杯是这家连锁咖啡品牌和一个着名动漫一起搞的联动活动，最近刚推出，大受追捧。他也是看这款咖啡杯可爱，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又不敢买，怕被朋友嘲笑太娘，也怕被家人训斥这么大的年纪还是小孩审美。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说完才醒悟过来，他这么做恐怕不会给他在喜欢的异性面前加分，更有可能是减分——一个讲述一款咖啡杯多么可爱的男人是不会有人觉得他有多稳重可靠的吧？
    他的手还放在咖啡杯上，怕她误会，他赶紧为自己解释：“安姐，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这款杯子。”
    她直爽地说：“刚刚看你提起它，看得出来，你很喜欢。”
    他说起喜爱之物，那双眼睛都在放光，远比两人吃饭时，他讲起那些根本不好笑的笑话要有神采。相比起被迫听那些已经在网络不知过了多久还会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提起的老梗，她倒是觉得，听他讲述喜欢的杯子有多可爱倒还有意思得多。简安知道，在今天那件事以后，这个年轻人多少受了一些打击，连和她说话都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她觉得那样不错，毕竟她也没有和他更进一步的打算。两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只是比起那个束手束脚的年轻人，眼下的他倒更多了几分生动。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否认呢？
    他本还想否认，可是对方洞穿的目光下，他只好无力地低下脑袋。
    他尴尬地笑着说：“安姐，我这样的年纪……不适合再喜欢这种……”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个词，“幼稚的东西。”
    “而且我是男人，”他强调着，希望她能注意到他的男子气概（他应该还有这玩意儿的吧？），“男人怎么能喜欢这么可爱的……”
    她笑了起来。那笑声不像是在嘲笑他，更像是一种包容。可是在她的笑声中，他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像成了逃兵，逃得无影无踪。
    “是谁规定的呢？”她口气轻松，像是随意地提起。
    “嗯？”
    “你说，到底是谁规定的呢？男人应该喜欢什么，女人应该喜欢什么，成年人应该喜欢什么，小孩应该喜欢什么，这些都是谁规定的呢？”
    “这些规定写进法律里了？”
    她说话时很温和，他跟着那温和的话语，脑子仿佛什么都没有想，跟着喃喃道：“没有吧……”
    “所以咯，”她歪着脑袋，“有什么非得跟着做不可的理由吗？”
    乍一听，这样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可他很快想到了……
    “如果让我朋友知道我买了这款咖啡杯，会被笑话的，”他的娃娃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我朋友都觉得男人喜欢这些东西会很娘。”
    简安注视着他，张开嘴，原本想问和自己的喜好与快乐比起来，旁人的眼光是否真那么重要，可她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
    “要不我买给你吧？”她建议道。
    “哎？”
    “我买给你吧。”她轻快地说，
    他急忙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让安姐你付钱呢？”
    “为什么不行？”她笑着问，“今天的电影，午餐都是你付钱的吧？”
    电影票是乔浩宇之前就买好的。
    “我现在给你买杯子，当送给你的礼物，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
    扯平？电影也好，午餐也好，那都是他自愿请客的，现在她说扯平，他高兴不起来。那听上去像是划清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界线，是在提醒他，她和他之间还是那样的生分。
    即使他们约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可始终还是生分，没有更进一步。
    看出他脸上的失落，她还是微笑着建议：“你不希望收到我的礼物吗？”
    “礼……礼物……？”
    只是换了一个词，他顿时换了一种神情。
    “对啊，礼物。”她笑道，“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然后你可以和你的朋友说，这是别人送你的，别人送你的礼物，你怎么好拒绝？想必你的朋友也不会说什么。”
    “嗯……”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圆润的脸上加深几分笑意，“你也可以和他们说，这是你喜欢的女孩送你的礼物。既然是女孩子送的，你的朋友也不会再笑话你了吧？”
    一下子，乔浩宇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嗫嚅嘴唇，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手背忽然一热，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咖啡杯上，没有收回，是有人也看上了这款咖啡杯，碰巧和他的手背撞在一起。
    那是个女人，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细长柳叶眉，长发如墨，一见便能叫人惊艳。
    他也生出惊艳之心，但很快她身后，朝着她走过来的男子。
    一见到他，他一怔，随后笑着打了招呼。
    “顾哥。”
    看样子，他是和他的女朋友来逛街……一想到这，他顾不得片刻前还在简安面前流露的软弱，赶紧让出了一个位置。
    “安姐，顾哥和他女朋友也来约会哦~”他有意咬重了“约会”两个字。
    不过，比起乔浩宇的那些小心思，简安则淡定得多。
    脑海中想起在家时简爸有关“奉子成婚”的猜测，看到顾遇的脸，简安乐得差点笑出声，好在她的反应在这时候变得极为迅速，忍住了冲出嘴边的笑声，她微笑着招招手，道了声：“hi~”
    “来逛街吗？”
    “嗯。”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哦。”她笑着说道，从展示架上取下乔浩宇喜欢的那款杯子，对乔浩宇说：“走吧。”
    “啊？”乔浩宇这才反应过来，“安姐，我不用……”
    在乔浩宇的观念里，一个男人追求异性，应该大方些。他父母知道他今天是出去约会，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能太小气，作为一个男人要表现得更大方一些。让女人掏钱给他买东西？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丢脸，更别提还是在被他视作劲敌的人面前……
    他的心凉透了。
    完了，全完了……
    他那身为男性的自尊，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击垮，碎成渣渣，掉落在地上。
    他阻止不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简安去收银台。
    走过顾遇身边时，简安很平静，神色如常。收银那边人不多，有两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在买咖啡，她们同店员说了各自要的咖啡，付钱后，等在那里，兴奋地聊着天。
    “真的吗？你打算和他看电影以后表白？”
    “嗯嗯嗯。”被问的女孩连连点头，“我计划好了，如果成功的话，吼吼，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会向你们介绍我的男朋友啦！”
    简安和乔浩宇排着队，两个女孩说话大声，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她们聊天的内容。
    “切~你不怕被拒绝呀？”
    “不会的！”她坚定地说。
    “这么自信？说起来，你要告白的人是谁啊？到现在都没听你说起过。”
    “哎呀……”那个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得，像一轮明亮的弯月，“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们讨论的，不过是一桩在成年人看来很普通的小事。可那件小事在她们的世界里，却是顶天的大事。简安静静注视着那个准备告白的女孩子，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自信，在那样的自信面前，仿佛全世界理应跪倒在她的面前，俯首称臣。
    她低垂眼睫，躲开了那道灼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