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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他的气息快要消失在鼻尖时,叶雾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要赶紧过去,坐稳。他边说边启动车子,踩下油门,汽车再度行驶到宽阔的马路上。
    叶雾识趣地没有问他目的地在哪,只是趴在窗边,看着漫野的夜色。
    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两侧沙漠内,偶然可以瞥见在月光的拂照下显得孤傲的大树,以及为这条路立下的里程碑。
    向远看去,道路弯曲处,路灯连系成的光带也是弯曲的。
    再往远看,渐渐的,一片光亮进入视野。
    不同于明亮的路灯,那光亮星星点点,连成一长串,慢慢抬高,消失在视野之中。
    车子停下,到了。
    叶雾推开车门,方知时小跑过来,看了一眼手表。在剧场卸妆之后没有做造型,平时的背头现在温顺地垂在额前,他头发有些凌乱。他向她伸出手,那显然是要拉她一起狂奔的意思。
    她握住了他的手。
    有些时候,牵手这件事也很纯粹,比如两个人要一起向目的地奔跑。
    方知时跑在她身前,看着他的背影,叶雾不禁想起之前她也曾经带着一个人这样奔跑过,在那片栀子花前,跑起来的时候,能闻到花的香气。
    但那个人好像不太开心,她带他跑的时候,他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没有看出来有一点高兴或是喜悦的心情。
    和现在笑着回头看向她的方知时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片沙地,跑一下陷一下,两个人踉踉跄跄手牵手一跑一跳,奇迹般没有摔跤。视野逐渐清晰,这里是一处坐缆车的地方,刚刚在路上看到的微弱光点都耀眼起来。
    缆车还在运行。
    她突然手上一空,看到方知时看向她,倒退着往身后指了指那处小房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售票处三个字。售票的窗口有点低,方知时弯腰和屋子里的人说话,她看到他点头说了些什么,拿到两张票朝她走过来。
    走吧。
    他们走到缆车的起点处,正巧错过上一班。这里的缆车是环绕一周返回的,两班之间的间隙很大。
    你们来得挺巧,安全员大叔靠在旁边的木桩上,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再晚一点儿就不卖票了,你们应该是今天最后一对。
    最后一对......叶雾才要说些什么。
    挺幸运的。他没否认,接着大叔的话说。
    说话间,下一班缆车就到了。
    大叔一把拉过缆车,把门打开:快来,上吧,在这玩得开心。
    谢谢。
    门合上之后,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
    从刚才的热烈狂奔,到现在安安静静地并肩坐在缆车上,只听到缆车摩挲轨道的咔嚓声。缆车是封闭的,沙漠的风吹不到他们。一点一点抬高,能看到的光点越来越多,慢慢地,可以俯瞰这一片安静的沙漠。
    售票处慢慢变小,被风吹出的小沙丘相错着进入视线。在夜晚看到这些,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听到一阵敲击的声音,循声过去,看到方知时指节敲了敲缆车的车顶。
    抬起头,从透明隔板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低头看,可以看到地上的星星,是点点灯光。离地上的星星越来越远的同时,离天上的星星越来越近。
    夜幕为透明玻璃提供了底板,叶雾看向车顶,她看到那里面他们两个人的倒影。她在抬头想上看,而方知时,在看她。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到哪里,只是继续抬头看着星空,直到缆车到了顶。返程的时候,离天上的星星越来越远,但离地面上的星星越来越近。
    方知时也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在车顶相遇,她看向窗外。启程时由于跑了一小段,呼吸未平,所以她心跳得很快,现在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了。
    看着逐渐靠近的地面,她的脑海闪过许多片段。
    他给她系安全带时,他们比现在并肩坐时靠得还近,他的神情很认真,生怕有半分差池。他朝她伸出手时,眼神比在舞台上还清澈明亮。他拉着她的手向前跑时,未经打理的头发向后吹,没有绑上的风衣衣带向后飘。
    分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常能给她一种青春的少年感。
    方知时就是这样一个人。
    缆车到了底。
    其实总共不过十分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尤其是返程时,和他目光相遇之后。
    回去的路上,叶雾坐在副驾驶位置睡着了,后来是被一阵灯光晃醒的,那道光来自马路旁,看样子是有一盏路灯的灯泡坏掉了,最近换上了新的,与有些黯淡的其他路灯格格不入。
    车窗外的风景逐渐熟悉,快要到住处了。路过几株大的仙人掌时,叶雾彻底醒来了,这是他们住的地方的入口,很有特色。
    方知时停好车,两个人没有马上下车。
    那天你去书店拿的那本书看完了吗?他问。
    或是因为刚刚睡醒,叶雾一时之间没有把他说的那天、书店和那本书联系起来,回忆了几秒,才忽地想起来原来他说的是那天青骄奖颁奖那天,她和他在会展中心旁边的那家书店偶遇时她拿的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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