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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是淡家欺负他的事,可对方是如何知道的?知道了又为何要特意管?
    淡芜烟不是个喜欢在任务以外花费精力功夫的人。
    他选择直接问:“师祖指的是何事?”
    应奚撩开眼皮睨了他一眼:“自然是吃席的事。”
    淡芜烟:“……”
    “走吧,时候不早了,本尊带你回去。”
    说话的时候,淡芜烟的手腕再度被对方钳住。
    方才为了招待应奚,淡家拿出了最好的陈酿。或许也因为那酒的确尚可,应奚也浅酌了几杯。
    可是烈酒下肚,他的手却仍如白玉一般,冰凉凉的。
    大概也是天生少了一魄的关系。
    淡芜烟想。
    浓重的夜色下本就没什么光,但淡芜烟余光一瞥,便看见自己身旁有轻微的黑影晃动。
    不惹眼,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但一旦注意到了便会觉得那黑影晃动得虽然隐忍,却也不是发现不了,像不能自抑,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里挤出、却又不敢真的惹人显眼一样。
    似乎从应奚握住他手腕时起,那黑影便不安分了。
    淡芜烟在看见那黑影晃动的一刻,便恨不得翻个白眼。
    隗约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想了想,他主动往应奚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那便有劳师祖了。”白衣少年含笑轻声说道。
    应奚清冷的眸子转向他,俊美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饮酒了的缘故,看着有些迷离。
    师祖说:“若阿烟还有精神,便给本尊再弹一次曲子吧。”
    黑暗里涌动着的影子更甚。
    而淡芜烟眼前的景色也一变,顷刻间斗转星移,竟是又回到了那片枣花田。
    应奚用出了渡劫九阶才有的技能,一步千里。
    其实最远可达三千里。
    夜里的山谷溪涧间比想象中要明亮。
    不仅仅因天上的那轮皎洁月光,还因为山谷间有很多萤火虫,星星点点,明灭变幻,经久不绝。
    淡芜烟想了想,还是盘膝坐在古琴前。
    应奚则立于他的身畔边。
    淡芜烟垂眸,不确定师祖突然将他带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隗约一直跟着自己的缘故。
    以应奚的修为,不可能自己都发现了那黑影的晃动,他却发现不了。
    或许师祖还是在怀疑自己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只是犹如猫逗耗子一般在观察,没有说出来。
    淡芜烟想至此处,干脆抬手,没用应奚催促,直接弹了一曲「一棹春风」。
    琴音响起的时候,黑影晃动得果然更甚。深色浓稠的黑暗里,它已俨然像是一团黑色燃烧的火焰。
    淡芜烟昂首,望着师祖的眼眸,有种小剑侍特有的温和与乖顺。
    但淡然站在一侧的应奚却只一味凝神看他,对于黑影俨然像未有所觉一般。
    淡芜烟就只好专心弹琴。
    他弹的是完整的上半阙。
    过去几天,他完全可以跟应奚说,说自己已经学会了完整的半阙,不需要再藏拙。
    而在发现他不再重复那前三分之一的曲调后,连黑影也在稍稍失控后又归于了平息。
    整片山谷中连虫鸣鸟叫声都弱了几分。
    似乎鸟兽都极喜欢这酣畅琴音,除了潺潺的流水音以外,便是那时下最炙手可热的曲调在流淌。
    《一棹春风》,是当初淡芜烟为李亦来的《春日赋》所填之曲。
    而《春日赋》,又是当年他们一同应邀于陵淮春日宴上,李亦来乘兴所作之词。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那时桃红绿柳、梨花满园,暗香盈满热闹宴席。
    那年的夜烟还有很多朋友。
    他年少成名、意气风发,与李亦来亦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
    只是如今,他竟连李亦来的模样都忆不得了。
    幽暗宁静的枣花田,淡芜烟同样垂眸不语。
    他走神了。
    是以弹得并不入心。
    这一首可以极致盛大热闹也可以极致深情的曲子,竟也多出了几分生涩哀怨。
    但若是作为一名还不甚熟悉音律的小剑侍,却也说得过去。
    应奚没阻止他。
    淡芜烟便继续往下弹。
    半阙终了。
    始终沉默低眸的应奚眼睫一晃,骤然抬眉,冰冷锋利的眼神猝然往暗处一瞥。
    那一直潜伏在附近的黑影在又一次急剧晃动之后,销声匿迹。
    九幽城幽暗的地宫内,身上已经缠绕着厚厚纱布的隗约头上一痛,不由重重地「嘶」了一声,便立即引来身旁护法们和下方前来通商事宜的修士们的注意。
    不甚明亮的空间中,隗约一手抚着方才因一缕魔魂被割裂而锐痛的头颅,血眸里都冒着火光。
    对于那一位忽然黏上阿烟的仙尊,他已是耐心全无,烦得不行。
    驱赶自己、不叫自己靠近阿烟都是次要的,可以理解的。
    但应奚他竟然敢叫阿烟为他作「一棹春风」!
    阿烟他甚至都不肯为自己再弹!!
    强忍着被生生气吐血的冲动,隗约姿势狂放地倚在一张黑晶打造的椅子上,单手撑头望着对面的修士们,扯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想让本王先派人去探那片新大陆,你们以为本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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