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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交错的灵光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探了出来,搭在窗沿上,隐约看见发白的指尖。
    屏风将卷云案前一块空席围起。透过冰绢丝制成的薄纱,一抹绰约朦胧的身影在淡青色光点中逐渐凝实。
    衣摆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清晰。寒雾散了,才看清那是个玉质金相,仿佛寒霜生就、美玉雕刻般的少年。
    少年似受了伤,绣着精致道纹的袖底下沾染了斑斑血迹。他倚着窗壁,衣摆落在结了一层寒冰的白玉砖上,仿佛霜雪白月,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纳兰神色平静。前脚刚派人去追杀海妖,后脚就有人闯他寝宫,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有意一起来给摇光城添堵。
    察觉到有人,少年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冰冷忧郁,苍青色的眼眸。
    “你是何人?”纳兰端坐在卷云案前,没有起身,冷声开门。
    观这少年身上的藏青色道服,不像是仙门世家中的子弟,倒像是散修一众。
    海神祭祀大典刚刚结束,摇光城里还有许多未离开的修士,若是散修也不奇怪。
    只是这人为何会从星空中坠下来?
    少年抬起眼眸,看了纳兰一眼,他眼底什么也没有,又冷又沉,幽深一片。
    纳兰眉头蹙紧,正要开口,殿外灯笼光又交织在一起,几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下,殿下!”殿门外的侍从急唤。
    纳兰下意识地起身,坐在窗壁下的少年指尖微动,满殿烛火摇曳,只剩下随风微拂的轻纱。
    殿外的侍从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修为低下,平时精于伺候,怠于修炼,察觉不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何事?”良久,里面传来纳兰清清冽冽的声音,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低沉。
    寝殿外站着数名提着灯笼的侍从,听到纳兰的声音,纷纷松了口气。
    “方才北方星象有变,府里似有异动。”为首的侍从沉声开口。
    长老会刚派人出府截杀海妖,这会儿北方星象又有异动,也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种时候闯纳兰府门。
    “……此事我已知晓,退下吧。”
    “是。”侍从们忙提着灯笼离开。
    方才那般着急,只是为了确认殿下的安危。琉璃海之北正好对应摇光城方向,北方星象有动,只能说明摇光城里有异变。
    思及天祭刚结束便有人敢擅闯浮图塔,侍从们无不忧心,只怕那贼人又是冲着城主府来。
    游廊尽头,几个身着银色盔甲的修士站在月下,面色冰冷。海水随风波动,浮光掠影中,冷面修士腰上的剑柄泛纤尘不染,微微泛着冷光。
    “瑶华宫如何?”一直听命于纳兰予的修士首领蹙紧眉头。
    刚从瑶华宫出来的侍从们站在廊角,低声回答,“并无异样,殿下仍在抄录书籍。”
    修士听了这回答,眉头蹙得更紧,“如今正是特殊时候,你带人将府中上下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是。”为首的侍从深深地低下头。
    几人转身正要离开,又听侍卫冷声开口,“不要让落海城同西天涯的人有所察觉。”
    尤其是西天涯,一向以仙门之首自居,若是让他们察觉明非殿下一事,定会插手。
    侍从领命离去,灯笼光在曲折的长廊上越来越远,仿佛一团团橙色的光浮在廊中。
    “城主还未回宫?”待灯笼光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修士首领抬脚往摇光神殿的方向走。
    ……
    窗外星空同海水交融在一起,隐隐约约看见群山似的殿阁。
    寝殿里,纳兰被人摁在围屏后的扇叶上,后背发疼。他一只手撑着窗沿,另一只手抵在来历不明的少年肩上,低声呵道,“放肆!”
    他手臂上柔软的卷云袖层层叠叠垂落,半臂而挂,露出美玉般无瑕的手腕。
    少年掐着他下颌的手松开,退后一步,“得罪。”
    纳兰浑身似脱力一般,撑着雕花窗低低咳嗽起来。他纤白的手指蜷缩成拳,抵在唇上,努力让自己不剧烈咳嗽。
    少年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纳兰抬眸看他,竟能以形换声,用他的声音命令侍从离开。
    轻纱四垂,在摇曳的烛火中随风飘动。
    少年动作一顿,似在思索怎么回答纳兰的问题,“……夜行出游,不慎遇敌,故坠于此。多有打扰。”
    纳兰又咳嗽了两声,站直身体,“散修?”
    少年却不再开口,周身灵力流转,化作流光破空离去。
    纳兰气息一稳,任由身体软坐在地。他指尖微动,从袖中掏出一块凤羽环绕,银光流转的玉饰。
    玉饰通体银白,末端系以藏青色的流苏穗子,除此之外,只用血色刻了几个字——叶轻舟。
    这玉饰是纳兰方才挣扎时从少年衣襟里掉出来的,落在围屏一角,少年没有察觉,纳兰却看见了。
    仙门世家子弟最喜玉佩环腰,用以身份象征,同修士铭牌一般无二,只是没有刻录魂数。
    所以……那少年并非散修,而是仙门子弟?
    纳兰心头疑惑,他指尖落在玉饰上,轻轻摩挲“叶轻舟”这个名字。
    叶轻舟,叶轻舟……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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