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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气一转,语重心长:“不过凡事也得分个轻重,你来书院呢,是要念书考取功名的。为了那几个钱搭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当。”
    关何轻轻应了,忽而问她:“你想要考状元?”
    奚画听着就笑道:“哪能啊,我能进宫当个女官就很是满足了。且不说我朝从来没有女子中状元,就是有,怕翰林院那帮人也是不肯的。”
    她说完,摊手呵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哆嗦道:“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头阴森森怪恐怖的,一会儿倘使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了,那就糟了。”
    关何点了点头:“从偏门出去吧。”
    “嗯,好。”
    奚画不敢回去拿灯,只一路揪着他衣摆,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地往书院后门走。
    出了院门,没走多久就是流云长街。现下时候偏晚,路上行人稀少,除了几家客栈和秦楼楚馆,别的店铺早已打烊,端得是这般,倒也比书院那地方有人气儿多了。
    奚画登时轻松下来,也有心思捧着书,认认真真思考夫子留的对联。不过尽管如此,关何却一直走在树下与灯光照不着的阴暗之处,头低低垂着,和她保持距离。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才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方道:
    “我到家了。”
    奚画“咦”了一声,放下书来端详他的屋子,继而笑道:“这是你家?”
    “嗯。”
    “离我家很近啊。”她指了指前面一条悠长的小巷,“这边巷子穿过去,对面就是我家了。”
    关何顺着她所指之处抬眸,依稀有几分印象,淡淡颔了颔首。
    正将要走,奚画蓦地又转了身回来。
    “对了,你这肩膀……”
    她说着就伸手过去,关何愣了一愣,飞快侧身避开。
    她看在眼里,不禁笑道:“堂堂男子汉,你还怕疼不成?”
    他眉间一皱:“不是……”
    “上回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吧。”奚画把书一叠收到袖中,然后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他,“正好我还带了金创药,你拿去敷一敷。别旧伤未愈新伤又不好好治,那你这手可真是废了。”
    关何轻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怎想对方已是等得不耐烦,直往他手头一塞。
    “我不和你磨蹭了,这对子才想好了上半句,回家还得背书……”奚画一面走一面还不忘提醒他,“明儿冉先生可要考查《中庸》前两页的,你别到时候又立在那儿一问三不知。”
    近处的茶楼熄了雅座的灯,他所站的这街上唰地一瞬暗淡下来。
    波澜不惊地看那人身影在巷口渐行渐远,最后隐于浓浓的夜色之中,关何一言未语,回眸转身开了院门,举步而进。
    屋中依然漆黑一片,风清月冷,桌上的烛泪硬成一块儿。
    他点上灯,略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休息。隔了一会儿,发觉掌心还有东西,关何动了动手指,将那小瓶的金创药搁在桌上,抬指把玩似得拨弄了一下,又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肩。
    夜行衣上染了一抹鲜血,他伸手摁了摁,喃喃自言道:“不是我的血。”
    低头时,见地上还斑斑点点落着血迹,他这才取下系在腰间的小袋子,殷红的液体正从里头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大约觉得再这么淌下去,明日收拾起来会很麻烦,关何遂站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个小盒子,将其中三根血淋淋的指头抖出来。
    他默默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翻出文房四宝。
    在桌前坐定,提笔沾墨,偏头思索少顷,关何于纸上写道:
    “平江城东大街,赌徒周财,负债五百两欲夜逃出城,现取其指三根,以儆效尤。”
    放下笔,他吹了吹未干墨迹,这才叠好放入信封之中,滴上火漆封口,与那小盒子一起摆在卧室的窗沿之上。
    屋外的垂柳随风轻拂。
    他两指放在唇下,简短急促地吹出一声轻响。
    少间不久,树上便有一只白隼扑腾下来,爪子一扣,不偏不倚的从盒子上两个小环中穿过。
    关何拿出一块鲜肉来喂给它,一手抚着它背上的羽毛,轻轻道:
    “早去早回。”
    那畜生似有灵性,咕咕啼了几声,双翅一振,挫身便飞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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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天鹄书院,与朝中官员一般,每十日放一回假,称为旬假。
    明日便正逢假期,今早讲堂内的人倒是来得挺齐,离打钟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案几前已是座无虚席。
    奚画刚进门,就听里头有人大声在说着话。
    “勇谋,几日不见,胆儿怎么这么小了?从前还带头夜里去城郊抓山鸡吃,这会儿晚上连门都不敢出,真是没劲。”这出言嘲讽的乃是城内御史大夫之子李含风。
    旁边的马田立马笑道:“你别吓唬他,人家那是被女鬼勾了魂儿了……”
    “哦?什么女鬼?是花妖还是狐精呢。”
    “妖精鬼怪可都生得一副好皮囊啊,勇谋你可真有艳福!”
    说完,满堂都笑了起来。
    钟勇谋垂头坐在桌前,一脸抑郁,也懒得去搭理他们,默默读自己的书。
    这般情景之下,奚画自然不好提昨晚之事,当然也没跟着旁人笑他,只寻了位置坐下,颇为同情地看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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