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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时不知道你还做过大夫?这身子说好就能好的?”西江把一个锦盒往那桌上一放,“去了回鹘一趟,给你带了点人参回来。”
    “多谢。”
    关何深闭下眼,然后又抬起头来,迟疑道:“她……”
    “她没事,好着呢。”不等他开口,西江就已接话,“就这一句你每次都问,都快问了十几回了,烦不烦?”
    “他伤着又动不了,十多天没出门,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屋外又有人款步进来,把垂帘一掀,展颜便笑道:
    “今天感觉怎么样?手脚还麻木不麻木?”
    “还好,已经有知觉了。”
    “有知觉就好,这药有效,再吃几副就该换药吃了。”花深里端着托盘在他床边坐下。
    见他伤势这般严重,西江顿时气头就上来了:“你说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庄主吃软不吃硬,非得和他对着干作甚么?这下高兴了?你看你……搞得人都不成人样了!”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花深里皱着眉头瞥他,“伤也伤了,痛也痛了,眼下治好病才是要紧的,你就是骂他,这病能好?”
    “我……我那是替他不值!”西江甩袖跺脚,“你看看他……还老问人家怎么样怎么样,人家过得可比他好多了!就庄主那怪头怪脑的性子,谁知道隔几天会不会又拉他出来吊打一顿!”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花深里摇头轻叹,怕他有扯些有的没的,只好先寻借口支开,“青衣那边找你有事,瞧着挺急的,快些过去。”
    “啧……知道了知道了。”
    他甩甩袖子,撩开帘子大步出去。
    ☆、第59章 【烟雨平生】
    花深里替他将软枕往上垫了垫,小心扶他坐起来喝药。
    这汤药甚苦,一日三次,尽管没试过,但只闻这味道嘴里便也无端感到涩剌。
    而关何的心思似乎不在药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饮而尽。递了药碗给她,仍旧问道:
    “无双……你老实告诉我,庄主……庄主真的没有将她……”
    “没有没有。”花深里放下药碗,在他床边坐下,宽慰道,“你放心,她好好儿的,一根汗毛也没少,信我吧。”说完,她又笑起来:
    “庄主待你也是很好了,嘴上说着狠话,眼下不还是让你在房里养伤么?还特意叫红绣姐带了上好的伤药给你用。”
    “……庄主是对我很好。”他垂下头,没有否认,“可我总不能在山庄呆一辈子。”
    “怎么突然生出要走的想法来了?”花深里轻声问他,“是不是姑娘那边……”
    “没什么……”
    他本不欲回答,花深里却多少猜出些许。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静默片刻,关何才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他当时的顾虑终究成真了。
    果然,想做关何,对他而言确实是个十分奢侈的事,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有太大奢望的……
    “这事儿,是有些难办。”花深里犯愁地别过脸,沉思了半晌,摇头叹道,“那你打算怎么样?伤好了还去找她么?”
    “我……”
    关何言语一塞,摊开掌心,垂眸看着手上的那一个荷包,淡淡道:“不去了。”
    “为何?”
    “……没了我,她或许能过得更好一点。”
    数日前庄主那一声命令,至今想起来仍是后怕。
    不能离开山庄不要紧,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也不要紧。
    只要她还好好的……
    别的,也都无所谓了。
    瞧他神色荒芜,眼底里清清冷冷,毫无情绪,花深里不由感到心酸,开口道:“那你在从前又是怎么想的呢?也想过要走吗?”
    关何轻轻摇头:“从前总觉得过一日是一日,倒也没在意别的什么。
    遇上她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除了杀人,也有不少其他的事能做。”
    那是你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了。
    花深里望着他,心中感慨。
    “不提这个了。”关何岔开话题,反倒是问起她,“你呢?看得出,西江很在意你,不准备和他走么?”
    她表情缓缓僵滞,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弯了弯嘴角:“不了。”
    “你不喜欢他?”
    “不是。”她摇了摇头,淡笑道,“是我配不上他。”
    在这个山庄里,每个人都有秘密。
    若是他不愿说,就莫要再去揭那伤疤的为好。
    ……
    山庄西南一角,生着一林子的翠竹,颜色青绿欲滴,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一瞧就感到浑身凉快。
    竹林间摆有一张石桌,桌上一副玛瑙棋盘,边角镶金嵌玉,连那棋子儿都是黑曜石所制,分外精致。
    叶君生捻了棋子在手,拧眉思索,隔了半会,没有落子却不着边际地问对面坐着的那人。
    “……绣绣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红绣报以微笑:“庄主到底还是关心夜北的。”
    “哼。”后者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棋子,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过是心疼那大把的银子罢了。”
    他甚是恼火地拿手指敲了敲棋盘:“你都不知道,为了让他进书院,我花了多少心思,洒了多少钱出去。这本还没捞回来他就火急火燎跟我说要走了,谁听了心里不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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