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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驿站内,几个尚透出光的房间逐渐熄了,又等了少许时候,关何才往身后打了个手势。
    “无双,你带两人从正门去,我带一人自二楼破窗而入,你我厅中回合。”
    花深里点头应声:“好。”
    月色之下,几道黑影一闪,顷刻就不见了踪迹。
    平江城,朱雀大街。
    “嘶——”
    奚画手上一抖,指尖登时被针扎出一个小孔,血珠子蹭蹭往外冒。
    “哎呀,你看你,你看你!”罗青从绣架边挪过来,忙拿帕子替她擦拭,“都叫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多练练女红,这么粗心大意的。”
    “我这不是在练嘛……”她噘着嘴小声反驳。
    “练就慢慢儿练,别扎得满手是孔,你还要握笔呢。”
    “知道了。”
    奚画把手指放到嘴里抿了会儿,目光往洒满月华的院中瞧去,心里莫名生出些许不安。
    关何他应该没事的吧?
    ……
    一日后。
    武陵城郊,明月山庄内。
    入夜已深,丑时刚过,正是凌晨之际,庄子上下却一径亮满了灯,檐廊下走来走去的都是人,手头有端盆的有拿水的有取布取针的,忙得不可开交。
    小院门口,西江手指紧握,来回踱步,虽说已是秋夜凉爽的天气,然而他却急得满头大汗。
    房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偶尔推门出来的,却只是端茶送水的侍女。
    “怎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涉风瞧他神情慌张,手臂微颤,赶紧上前宽慰道:“你也莫要太担心了,不过是中个毒,咱们绣绣什么病治不好?保准一会儿就还你个完完整整的无双。”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西江挥开他,止不住地摇头,“这都医了两个时辰了!从江宁过来,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耽搁这么久,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好!”
    “诶……那、那怎么能这么肯定。”
    “庄主都在安排下一任的无双了!”西江停下脚,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你说还能好吗?!这人都还没去呢,他就要兔死狗烹了!”
    “嘘嘘——小声点,你小声点!”涉风忙捂着他嘴,使眼色。
    “小声?避讳这些做什么?”西江冷笑,“上次青衣死,他不也是这样吗?要把自己人的心全捂成冰了才满意?!”
    “啧,你这孩子……”
    屋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红绣一身单薄的衫子立在那儿,眉宇间有些憔悴。
    “吵什么,闹哄哄的,还让人怎么休息?”
    “绣姐!”西江救星一般的冲上前,“她怎么样?怎么样啊?”
    “人是醒了,也有意识。”底下的小丫头替她披上袄子,红绣轻轻叹气,“不过那毒,我实在是解不了。”
    她眼睑一垂,无奈地摇了摇头:“施蛊人已死,此毒就是无解。庄主给了几粒清心丸,合着吃还能撑一两月,也不知这时间里我能否想出别的办法,罢了,你先去瞧她吧……”
    ☆、第68章 【花深红露】
    八年前,腊月之初,正是大雪纷飞的时节。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西江。
    在宋辽边境,河州府以北的驿站外,她随着被俘的辽人,于宋军的驱赶之下往军营方向而走。
    北方刚打完一场仗,战火一直烧到辽国疆土之内。她是随乡邻往上山躲的时候被宋兵抓住的,箭擦着脚踝而过,虽没伤到骨头,却也让人再也无法抬腿。
    马蹄踩在腰上,狠狠的一下,宋军扯着她的头发将其从坡上一把拽下来,背脊上的衫子磨破,伤口混着泥和血。那人看在眼里,咧嘴一笑,顺势又扒了她余下的衣裳。
    头顶的天空欲昏欲暗,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里,却没有半点能够反抗的力气。
    同村被俘的人,除了她以外再无其他,随行的俘虏中大多是旁村的或是邻国逃难至此的百姓。只是并无一个辽兵。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但遭一次打草谷,躲不掉若是被俘,下半生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日子可以过了。
    她想过死。
    偏偏要死也不那么容易,手脚被捆得结实,一路上还有官兵看守。
    被抓去能是个什么结果?
    她想都不敢去深想。
    清晨,大雪初停。
    这一队宋兵,赶着百头牛羊,十来个契丹女子,浩浩荡荡往河州府行去。
    像是大丰收,每人脸上洋溢着的都是胜利的喜悦,收不回幽云十六州,夺不来故地,捡几个辽人玩玩似乎也是一样。
    路过驿站,为首的军官渴了,要停下歇歇脚,她们一行也才能喘口气。
    全都是弱质女流,从昨夜到现在却整整走了五个时辰,没有水喝也没有饭吃,官兵骑马她们步行,眼下他们吃饭,她也只能在旁看着。
    脚上本就有伤,鲜血一直在淌,她走过的地方血迹斑斑,然而无人搭理,走着走着,血也就不再流了,只是嘴唇白的可怕。
    自寻了个草棚坐下,跟前仍有个小卒立着,手里拿着馒头,边吃边喝酒。
    那味道很香,明明是淡淡的香气,在此时此刻竟令她分外留意,只觉得周围弥漫的全都是食物的芬芳。
    不自觉地吞了几口唾沫,强忍着别开头,调转视线的一瞬,她的目光却和一个人轻轻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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