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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狼狈之中,在这种极致的孤独之中,她能回忆起自己生活中每一个不受重视的细节。她能回忆起自己努力背书却没能通过医林考核的难过,能够回想起自己抬起却又放下的手,能够回想起自己说了一半却无人在意的话语。
    雨水的冰凉落在她白皙的胳膊上,沁凉和微麻顺着她的身体层层荡漾开,心中蓦然就腾升起无法言喻的空洞。
    而在她难过的时候,最近总会有一个修士执着伞出现在她的跟前。
    有时候会是一个修士哥哥,淡然的眉眼如画,手中的伞安静地向她倾斜。哪怕自己半边肩膀都被雨打湿,仍然沉默而固执地守护着她。
    有时候会是一个笑起来温柔的修士姐姐,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被雨打湿的面庞,告诉她: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许白说不上那个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却又突然有人和她说:别担心,我仍然在乎你。
    虽然师兄知道了之后一定会训斥她,但是她仍然沐浴在雨中,蜷缩着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的脑袋安安静静地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然后默默地,让雨水淹没她的裙摆。她侧着头,心中的胡思乱想就像是被剪断的线头。
    在雨中谁都渺小,而我在其中一文不值。
    我用尽力气想去爱这个世界,却没有料到这个世界并不爱我。
    雨中的世界是彩色的,而我的鲜艳却被冲淡了,淡成了无言的黑白。
    你好?
    许白正想着,就看见一个美人妹妹出现在了自己跟前,眼眸如琉璃玉一般,鸦青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披下,发间藏着的小辫子又显得她几分俏皮来。
    是合欢宗大名鼎鼎的小师妹苏棠梨。
    她执着伞,握在伞把--------------/依一y?华/上的手指纤细好看,在稍暗的光下还有着几分晶莹。
    许白早已熟悉流程,她扬起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眼中红红的,像极了一只被抛弃了的倔强兔子。
    也许在倾盆的雨中,只有这递来的伞才会是她流浪的心灵偶尔栖息的港湾。可是就算是这伞,也只是出于怜悯,或者是出于算计相思子的目的,朝她递来。
    许白柳眉蹙起,正打算开口说不必,却看到苏棠梨的伞半分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你师兄许恣清在吗?苏棠梨边问,手中的伞边稳稳打在自己上头。
    看着完全在苏棠梨脑袋上的伞,许白落寞的情绪酝酿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讷讷地指了指位置:在山的那边,簇虎木那里。
    可以带我去一趟吗?我不太认得簇虎木。苏棠梨说着,仰头看了看空中云的情况。
    苏棠梨琉璃玉一样的眼眸打量了许白一会,手上随后便掐了个诀。
    刚想开口拒绝的许白就眼见着自己被一道灵符附身,不仅浑身的衣裳清清爽爽,就连同头发丝都干得彻底。
    更离谱的是,苏棠梨还给许白不知道掐了什么诀,令得许白头顶上空顶着一定小小艳阳,成为了一片濛濛雨中唯一一处灿烂的无雨晴空。
    许白左右动了动身子,就看到小太阳非常贴心地也跟着她左右动了动,将她彻彻底底地隔绝在了雨幕之外。
    ?
    许白一傻。她刚刚好像在干什么来着?她刚刚不是正在伤感着吗!?
    见许白没有开口,苏棠梨以为是她不乐意,便对她道:你如果不太方便带我去也没关系,我自己先去找找,谢谢你了。没事了,你继续。
    苏棠梨短暂地出现了,又飞快地离开了。
    头上顶着一款小太阳的许白抱了抱膝盖,试图恢复方才在雨中被黑暗逐步蚕食的孤独情绪。
    她把脑袋枕在膝盖上,清亮明媚的光却贴心地跟着照在她的脑袋上。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淦。
    许白坐在独一份阳光中沉思了半晌,最后还是觉得屁股底下被晒得邦硬的土石有点硌人。
    等,等等,我带你去吧。
    等苏棠梨和许白找到许恣清的时候,他正面色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群。
    在爱的互助强烈的氛围中,每个人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硕大的香饽饽,尤其是看许恣清的眼神尤为甚。
    由于合欢宗名声在外,苏棠梨一来,这无数双闪亮亮的眼睛便唰地看了过来。
    劲敌!
    苏棠梨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修士,这个女修士头上顶着一颗可爱的小太阳,身上穿着显然是医林的人。
    嘶,我们都在这比谁的礼物能更得医林喜爱,合欢宗的苏棠梨居然早就把医林修士拐到手了。
    我认得,这个女修是许恣清唯一的同系嫡师妹,和许师兄关系好着呢!
    那她岂不是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愧是合欢宗的修士,我们符菉宗加起来都不如他们合欢宗一个人心眼多。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邪崇都大!比不得比不得。
    许恣清看到许白头上的小太阳,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眸光一凛,问道:你又去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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