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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
    朱昀曦像坐看身边唯一一块净土被污染,难以忍受地跳起来,瞵眈她片刻,气冲冲走开了。
    侍从们慌忙跟随,陈维远走时小声劝慰柳竹秋,说会替她向太子求情。
    柳竹秋也很气,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她的理想是经世济民,而非荣华富贵,不提前替
    朱昀曦纠正这心安理得挥霍民脂民膏的习惯,来日只会乱世害民。
    趁他现在对我兴趣正浓,非抓紧时间治治他这毛病,他再召见,我就称病不理,看谁耗得过谁!
    朱昀曦发火本是面子作祟,回到东宫盛怒已回落为沮丧,对着柳竹秋敬献的小冰镜生闷气。
    陈维远见他火气退了,趁无人时替柳竹秋辩解:“柳大小姐是个俭省人,您看她平时的衣着穿戴都普通简素,说明骨子里就不爱繁华,才会凭自己的好恶来劝谏您。”
    朱昀曦嘴硬:“温霄寒本是一介贫儒,她不简朴如何冒充得像?你怎知她在家也是这样?”
    陈维远笑道:“殿下跟她接触这么久,没注意到她没穿耳环孔吗?”
    朱昀曦怔愣,他和柳竹秋有过多次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但都被她耍得晕头转向,没顾上留神这类细节。
    陈维远说:“老奴初见她时没看出她是女子,就因为她耳朵上没有耳环痕。耳环是女子最基础的饰品,她连这个都不感兴趣,大约从来都是黜奢崇俭的。假如是生性悭吝才如此,老奴又听说她之前慷慨周济云来村葛氏一家,让他们来京治病,还吃住全包,可见并不看重钱财。”
    柳竹秋救助葛大娘一家朱昀曦是知道的,对她的好感有部分正源于此,经陈维远开导,怪罪之意又去了大半,剩下的只有赌气,嘟哝道:“你们一会儿骂她一会儿又说她好,叫孤王该听哪一句?”
    陈维远愣了愣,摇头苦笑:“老奴也觉得这柳大小姐古怪至极,有时看她饱学练达,忠勇仁义,是百里挑一的俊才。有时言行又过于乖张放诞,叫人可气可怕,至今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生就这幅德性的。”
    他以传统观念衡量柳竹秋,永远不会明白她个性中的矛盾都脱胎自对礼教的反抗斗争。
    这点朱昀曦更想不透彻,武断下结论:“她就是个变化多端的妖孽,孤王早晚要设法降服她。”
    然而降妖之前自己先被迷惑了,跟着闷声抱怨:“孤王不过想看看她穿女装的样子才送衣裙给她,结果反受一通糟心气。”
    陈维远哄道:“殿下走时那般动怒,她估计也吓坏了,这会儿在家不知急成什么样呢。”
    朱昀曦白眼:“她会害怕就不是柳竹秋了,我看她理直气壮得很,还等着孤去哄她呢。”
    陈维远忍笑问:“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先晾着,等她主动来认错。”
    朱昀曦放完狠话心有不甘:“她敢抗命,这点孤王绝不能饶,你有法子让她乖乖就范吗?”
    “殿下是说让她换穿女装这件事?”
    “嗯。”
    “那老奴倒有个主意。”
    陈维远详献计策,朱昀曦听后大喜,决定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说:
    ①御用监,明宦官官署名。十二监之一,掌造办宫迁所用珠宝古玩金银器具、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又有仁智殿监工一员。掌武英殿承旨所写书籍画册等。
    ②出自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③出自《五代史》
    第五十六章
    次日冯如月进宫向许太后请安,闲聊时提议:“近日御苑中千株红梅陆续绽放,皇祖母既觉得闷,何不举办赏花会来消遣?”
    许太后说:“哀家也正这么琢磨,可宫里来来去去就我们几个,到时大眼瞪小眼,也怪没意思的。”
    冯如月笑道:“皇祖母想要热闹,御苑里只一种花也显单调。孙媳有个主意能两方兼顾,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她的意思是请京官家里未出阁的少女们入宫陪太后赏花,人多自然欢腾,且淑媛们青春靓丽与花仿佛,亦可悦目娱心。
    这是昨天朱昀曦向她“建议”的。
    冯如月心知丈夫想让那神秘女子到皇宫禁苑里观摩,乐意相助,便照他的意思向太后建言。
    许太后今年要过七十整寿,听道士们说最好多在宫中举办庆典,汇聚祥瑞之气。
    庆典少不了巨额花销,孙媳妇提的这个赏花会倒简便。仕女们入宫顶多招待一顿午宴,既热闹喜庆,又能彰显皇家的亲民仁爱,还破费不了几个钱,一举多得,适宜实施。
    于是向庆德帝提出申请。
    庆德帝巴不得哄母亲开心,命内监传太后懿旨,宣召京官家十三岁以上的未婚女子于二月十二日入宫。怕官员们疑惧,特别强调本次仕女们入宫只是伴驾赏梅,并非为宗室子弟择配。
    柳竹秋这待字闺中的侍郎千金也收到诏令,她早想瞧瞧皇宫里的景象,可是怕乐康大长公主也会出席,到时认出她不是耍子。
    后来打听到长公主过年期间害了眼疾,畏光怕风,近期内都不会出府,便放心解除顾虑,欣欣期盼进宫去开眼界。
    当日天公作美,晨起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柳邦彦亲自送柳竹秋出门,反复叮嘱她入宫后注意仪态,尽量少话,在后妃们跟前最好装哑巴,多往人堆里躲,断不可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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