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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杉领旨跑开,过了一会儿方才给柳竹秋带路的女官转来,在远处冲她招手。
    柳竹秋忙过去听训,那女官交代了几句没要紧的话,让她继续去那树下等待。
    她不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云杉已趁她走开时爬上那棵高高的老梅树,等她回来便轻轻摇晃树枝,令花瓣纷扬落下,为太子重现之前的美妙景致。
    柳竹秋很快发觉树上有异响,抬头观察,接着喝问:“谁在树上!?”
    云杉不敢动弹,那女人不肯作罢,竟撩起长衫裙摆狠踹树干,喝令他下去。
    柳竹秋以为宫人们厌恶她的坏名声,搞出这恶作剧捉弄,先唬住对方,而后指桑骂槐:“这皇宫大内的猫真调皮啊,在什么地方玩不好,偏要爬树爬那么高。也不知是哪位娘娘饲养的,这么不守规矩。”
    骂到这里突遭来人呵斥,等她转身,大群宫女太监正举着仙掌伞盖逼近,仪仗中间簇拥着十几位戴翟冠着蟒袍的贵妇,为首最富丽的老妇人是许太后,旁边陪护的则是章皇后。
    柳竹秋由她们的衣冠辨出身份,连忙跪地迎驾。
    躲在暗处的朱昀曦也慌了神,在陈维远掩护下悄悄溜走,到了僻静处急声催促:“你快去盯着,有情况立刻来报!”
    许太后一直走到柳竹秋跟前的空地上,明显是被她的讥骂声引来的,面向她峻色质问:“那边跪的是何人?”
    靠前的宫女忙喝问柳竹秋:“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柳竹秋恭肃跪拜:“臣女柳竹秋,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许太后冷哼一声,不屑道:“哀家就说哪家的闺女个头这么高,原来你就是柳竹秋啊。”,接着责备侍从:“哀家叫你们邀请端庄贞静的淑女闺秀,怎么把这个阿物给放进来了?还不站脏了宫里的地儿。”
    侍从慌忙请罪,许太后只想羞辱柳竹秋,开恩道:“罢了,大晴天的飞出苍蝇来也是难免的。问问她刚才在骂谁不守规矩。”
    宫女立刻斥问,柳竹秋不愿供出树上的宫人,机敏应答:“禀太后,臣女骂的是这御苑里的风。”
    许太后皱眉:“这风怎么不守规矩了?”
    柳竹秋脱口朗声道:“满苑红梅放,亭亭待凤仪。仲春风捣乱,偏爱晃梅枝。南北追飞花,东西闹黄鹂。圣人临幸日,美景已衰驰。”
    一番巧答风雅可爱,众人暗暗夸赞,许太后也回嗔作喜道:“传闻不虚,这柳家的女儿果然狡黠能言。”
    章皇后见柳竹秋五官浓艳,在圣驾前也无惊怖畏惧之色,正是她生平最厌恶的女子类型,跟随婆婆贬斥:“牙尖嘴利必是妖物,幸好陛下褫夺了柳邦彦的东宫教职。养出这样的女儿,那老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太后轻笑暗示儿媳别太尖刻,她虽打消重罚柳竹秋的念头,却不肯轻饶了这坏丫头,语气依然鄙薄。
    “宫里向来风调雨顺,定是你这没规矩的东西来到,才引逗得这里的风也变轻狂了。你就代它在这儿罚跪一个时辰吧。”
    柳竹秋老实领罚,准备接下来照父亲的嘱咐装哑巴。
    这时内官带领仕女们来到园中拜礼。
    许太后举目扫视,见众女无一不是遍身锦绣,满头珠翠,多数人服饰规制都大大超出了身份界限,登时不喜,诘问身旁的女官:“这些都是什么人?”
    女官答:“回太后,她们都是京中朝官家的闺女,奉旨来陪您赏花的。”
    许太后冷笑:“原来只是大臣的女儿,哀家还以为来的都是公主和王妃呢。”
    众女听了这话都花容失色,身子伏得更低,恨不能钻地遁逃。
    章皇后领会太后意图,出面训斥:“本朝衣冠制规定,除后妃公主和藩王妃,其余女子不得在衣饰上使用龙凤麒麟图案,另外只有一二品的命妇能使用金绣云霞翟纹,三四品能使用孔雀纹,五六品能使用鸳鸯纹。你们瞧瞧自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多少是你们不配穿戴的。如此僭越,莫非你们家里都在教你们如何做反贼?”
    本朝开国时衣冠制度森严,彼时天下初定,民用不丰,官员们也都穿得朴素。
    经过百年发展,经济已趋繁荣,享乐风气渐行,各种手工业日益发达,人们的服饰也讲究起来,只要有钱穿什么都行。
    皇帝日理万机,顾不上管束臣民的衣着,不知道民间服饰僭越早已泛滥,还时常用御服打赏宠臣。
    百姓也就以为旧日的制度已作废,尤其是女子,不参政不上朝,更加没人管,连家里的男人也想不到这上头,还觉得女眷们穿得越华丽自家越有面子。
    章皇后训话前已瞅见一个袍子上绣着九尾金凤的女子,说完便命人揪出来,厉声辱骂:“你是哪家的皇后娘娘?倒委屈你跪着了。”,命令左右内监送去锦衣卫,叫她的父母去领人。
    仕女们精心打扮原是来露脸的,不料触怒天家,以为会招致杀身之祸,全都寒毛卓竖,汗洽股栗,个别胆小的已吓晕过去,人群里渐渐传出成片的抽泣声。
    柳竹秋眼看那穿金凤衣的女子要被拖走,急忙膝行上前,大声恳求:“皇后娘娘息怒,可否容臣女进一言!”
    她吸引众人注意,也将风暴中心引向自己。
    章皇后正嫌太后对柳竹秋的处罚太轻,见她主动跳出来,正中其下怀,命人带到跟前,威严的目光如同两把大刀架在她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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