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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三强的邻居卫举人家修缮房屋,成三强借口坏了他家风水,率人到卫家打砸,强、奸了卫举人的女儿和儿媳,二女当夜俱投缳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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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桩案子都惨无人道,罪无可恕。
    萧其臻气得几度拍案,怒斥:“我做官十年,没见过这样坏的人,这成三强什么来头,之前的县令为何都不受理他的案子?”
    他命郭四上街去打听,郭四回禀:“那成三强原是保定的流氓头子,几年前拜高勇为干爹,替他做特务兼打手,得高勇撑腰更恣意作恶,远近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萧其臻就是奔着高勇来的,想在打老虎前杀几个伥鬼立威,当即派人去捉拿成三强。
    主薄①付伟劝说:“那成三强家养着几百个身强力壮的护院,高墙深宅严如堡垒,只怕衙役们连门都进不去。”
    萧其臻更怒,下令召集三班衙役六房书吏,想组织队伍去捉拿嫌犯。
    就在他当众下达指令时,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百多个衙役书吏突然一哄而散,潮水般冲出县衙,不知往哪儿去了。
    萧其臻目瞪口呆,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久久难以平静。
    还是那付主簿出来,请他去隐秘处晓以利害。
    这事追根溯源得怪本朝的吏员制度有缺陷。
    书吏和衙役都是没有俸禄的,只能靠微薄的办公经费糊口,许多人为改善生活走上贪腐之路。
    成三强利用这点钻空子,私下“资助”县里的吏员们,将这帮人变成他的拥趸,心里只知成大官人,不知朝廷法度,县令若想对付成三强,他们立马倒戈相向。
    “前几任知县并非都是昏庸之人,皆因整个县衙都被成三强控制,他们手下无兵,如何打仗?是以一心只想尽快抽身,在这浑水沟里呆久了,必定翻船啊。”
    萧其臻未料这棵毒草根系这么深,问付伟:“那些吏员私自逃散,难道都回各家去了?”
    付伟说:“这县城南面有个望平坡,坡上有一大山洞。他们每次集体逃役后都背着干粮铺盖到那里聚集,非得县令去请成三强来好言相劝才肯下山复工。”
    萧其臻火冒三丈:“这不是逼我向恶霸低头吗?真是岂有此理!”
    付伟无奈劝告:“若只是小股人闹事,还能杀一儆百,全体吏员逃役,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县里公事繁多,百样事都离不开他们,您若不服这个软,不出两日保定必会大乱,届时上司降罪,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萧其臻遭下僚掣肘,被迫更换便服去成三强家拜访。
    阍人看了名帖竟说:“我没见过新县令,不敢乱认,除非你换上官服再来。”
    郭四嗔怪:“我家大人是朝廷命官,岂能公服出入平民家?你速去通报,休要在此罗唣!”
    阍人冷笑:“我家老爷虽无官身,门第却比寻常当官的还高呢,想进去至少得有百十两银子的彩头。”
    萧其臻怎甘被贱奴羞辱勒索,吩咐郭四取来文房四宝,就在成家的大门口支起一个小摊子,扯出一条布帘,在上面写上“县令卖字,一字一文”的标语。
    奇闻迅速吸引大批民众,见真是新任县太爷在摆摊卖字,都不明所以,围在数丈外窃窃议论。
    有胆大的带头去尝试,请萧其臻为他的老父写一幅祝寿的对联。
    萧其臻二话不说写出来,共三十个字,那人欢喜地付了他三十个铜板,捧着对联神气活现地走进人群向大伙儿展示。
    百姓们信了真,你推我挤地地排队争购县令的墨宝。
    成家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阍人驱赶无果,只得进去通报。
    成三强没料到萧其臻会给他来这手,看出这新县令是个带刺的栗子不好拿捏,领着家丁打手出门查看。
    保定的民众都当他是活阎王,见他现身立即失慌逃散。
    萧其臻明知是正主来了,故意不理睬。
    成三强暗示手下去试探,一人上前喝斥:“哪儿来的野人,敢在我家老爷门前喧哗。”
    萧其臻指指摊位上的布帘:“你不识字,不会叫你的主人看吗?”
    他亮明身份,成三强不得不上前敷衍:“原来是萧明府驾道,草民成三强有礼了。”
    萧其臻起身拱手:“原来足下就是成三强,幸会幸会。”
    成三强恨他冷傲,脸跟着黑沉:“敢问大人此举是何用意?”
    萧其臻盯着缩在人后的阍人说:“听足下的门子说,贵宅这门第比官宦还值钱,本官半信半疑,故而在此摆摊试验风水。你瞧,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赚了这么多,可见足下平日定是日进斗金。”
    成三强哂笑:“大人探花出身,笔墨珍贵,何苦贱卖给那些穷酸。草民愿一字百金求购,还望大人不吝惠赐。”
    萧其臻望着这满脸横肉的恶霸,已在心里为其备下汤镬利斧,恨不得今天就将他正法。
    因深知急于求成,一事无成的道理,来之前又经柳竹秋再三叮嘱遇事要多冷静迂回,便强按躁怒向对手妥协道:“本官也正有事相求,足下既来求字,本官就以涂鸦献芹吧。”
    他转身提笔,写出“息事宁人”四个大字,拿起字幅交给成三强。
    “本官初来乍到,凡事还得仰仗众乡贤,恳请足下做个表率,劝望平坡上的人回来复工,莫要耽误保定民众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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