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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昀曦默默念着天荒地老,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几经犹豫轻声说:“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等你回来时再去接你。”
    他能在这件事上妥协,说明又整体地退让了一大步,柳竹秋感动地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怀着不舍抚摸他。
    “殿下是怕臣女一去不回吗?您对臣女这么好,臣女就是死了,化作飞鸟蝴蝶也会回来看您。”
    朱昀曦闷声怨怼:“你真狠心,明知我担心还故意拿这些不吉利的话刺我。”
    他挪动身体,面对面,眼对眼地看着她,言语未出,泪意先至。
    “以前答应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殿下问哪句?”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
    “嗯,臣女一定说到做到,绝不失言。”
    朱昀曦欣然微笑,泪珠似流星划出眼角,再度抱紧她,依依不舍低诉:“我知道你急着回去,再让我抱一小会儿就好。”
    作者有话说:
    ①暴虎冯河:暴:空手搏斗。冯:也作“凭”。冯河:徒步涉水过河。空手打虎,徒步过河。比喻做事有勇无谋,冒险行事。
    ②囊中之锥:囊:口袋。锥子放在口袋里,锥尖就会露出来。比喻有才能的人不会长久被埋没,终能显露头角。毛遂向平原君自荐时,说平原君说:“贤能的士人处在世界上,好比锥子处在囊中,它的尖梢立即就要显现出来。现在,处在我赵胜的门下已经三年了,左右的人们对你没有称道的话,赵胜我也没有听到这样的赞语,这是因为你没有什么才能的缘故。先生不能一道前往,先生请留下!”毛遂说:“我不过今天才请求进到囊中罢了。如果我早就处在囊中的话,我就会像禾穗的尖芒那样,整个锋芒都会挺露出来,不单单仅是尖梢露出来而已。”平原君终于与毛遂一道前往楚国。
    ③出自唐代韦庄的《丙辰年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竹秋在薄暮冥冥中回到租房,萧其臻还在耐心等待。
    她感觉有些抱歉,又急着沐浴,借口神思困倦,请他明早再来。
    萧其臻赶忙告辞,与柳竹秋错身时惊觉她身上飘出一股奇特的兰麝香气。
    他在参加朝会时曾数次与朱昀曦近距离接触,在他的衫袖上闻到过相同的香味,刚才柳竹秋并未熏香,见过太子后便沾上御香,什么样的举动才会如此呢?
    善于断案的男人一叶知秋,却实难接受,走时心如针挑,比失望更沉重的挫败感快要压断他的脊梁,让他看清自身的失败已无可挽回。
    他一宿未睡,次日锁住私心杂念去与柳竹秋议事。
    没有夫妻缘分,能与她共事也不失为幸运,他决定做为她挡风遮雨的屏障,辅佐她实现抱负。
    靠他的妥善安排,使节团在一天之内有序地完成了出发准备。
    柳竹秋昨晚就收到柳邦彦召唤,临行前夜才挤出时间回家。
    按她的本意很不愿在这时与父亲见面,听他说那些讨厌的丧气话。但此行吉凶未卜,客死异乡也不是没可能,身为女儿有必要拜别双亲,全骨肉之份。
    范慧娘收到她出使鞑靼的消息,当时便晕死过去,见面后无话可说,只管抱住痛哭,听她告辞要走,急忙扯住,几乎拉坏她的衣袖。
    柳竹秋不知如何才能令她安心,在蒋少芬的协助下挣脱,忍住难过笑哄:“太太疼我就别哭着为孩儿送行。您前阵子才说想买几张上好的狼皮褥子回来铺床,免得冬天犯风湿。孩儿这次去定会寻到最好的,等您替孩儿把那条汗巾络子打好,孩儿就回来了。”
    边说边往门外退,出门后快步离去躲那刺心的惨哭。
    她擦干泪水来到内书房,柳邦彦正独自枯坐,明知她进来也不理睬,颓丧地将头转向一边。
    柳竹秋和父亲的感情反不如跟继母的纯粹和谐,知道他对自己的埋怨大于不舍,应对起来就比较从容。
    走到一丈外跪下,平静道:“孩儿明早便动身了,特来向老爷辞行。”
    柳邦彦像荒冢里的怨鬼,半晌吐出一口冷气。
    “我苦熬大半辈子才做到三品侍郎,你才跟了太子两三年官位就与我齐平了,真有本事啊。”
    强烈的讽刺犹如陈年酸醋,能熏透九条街。
    同样的事落到儿子们头上叫光耀门楣,发生在女儿身上只会招灾惹祸。
    柳竹秋早已放弃父亲的理解,波澜不兴说道:“孩儿深沐皇恩,定当忠心报国,不负朝廷重托。”
    柳邦彦不敢预料她此一去会是什么情形,照懦夫的习惯懊悔过去,怨声道:“记得你娘怀胎快足月的时候,我陪她住在成都万里桥边的花园里待产。隔壁常员外的老婆也快生了,有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说他家祖辈积德,玉帝会派天魁星托生成他的后代,助其兴旺发达。你娘对此很羡慕,后有一神婆告诉她,在家里挂一张迎神幡,等那星君下凡时就会降生到我家。你娘听了真的请了一支迎神幡挂在卧房的窗前。不久她和常家媳妇同时临盆,常家先生了个儿子,到了夜间你才出生。当时我还笑话你娘白忙活,天意怎可能轻易更改呢。后来听说那常家儿子平庸蠢笨全无出息,而你……唉,我方才渐渐相信当年那些术士神婆的话。你本是星宿下凡,却阴错阳差来到我家,托生成这无用的女身,纵有天赋神通,也拗不过人间的伦常,终会陨于祸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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