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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柳竹秋发起高烧,盖了两床厚被再披上一张羊皮仍觉寒冷刺骨,昏迷中也在哆嗦。
    朱昀曦五内如焚,命随军的御医为其治疗,可又不准御医查看她的伤势。
    御医开了两副主攻退烧的方剂,柳竹秋服药后烧是退了,身体却变得非常虚弱。
    她知道这是由于药方里放了大剂量的柴胡、黄连和板蓝根等清热解毒的药材,导致元气亏损。自行开了一个温和的方子调理,见效却很缓慢。
    朱昀曦陪她在新平堡待了七天,庆德帝已接到捷报,传旨令他班师还朝。
    他舍不得撇下柳竹秋先走,又嫌新平堡居住条件恶劣,不适宜养伤,竟然假装生病,奏请皇帝允许他留在宣府将养。再叫人造了辆舒适的大暖车,将柳竹秋转运到宣府,打算陪她养好身子再一块儿回京。
    作者有话说:
    ①李承乾(619年―645年1月5日),字高明,陇西成纪(今甘肃省秦安县)人。 唐朝宗室大臣,唐太宗李世民嫡长子,母为文德皇后长孙氏。李承乾宠幸一名“美姿容,善歌舞”的太常乐人,并称他为称心。唐太宗闻之大怒,将称心杀死。李承乾非常伤心,在宫中为自己死去的男宠立室,让宫人日夜祭奠。李承乾在宫中为称心树冢立碑,并赠予官职,并经常为称心而哭泣流泪。自此,李承乾与父皇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柳竹秋到宣府后随朱昀曦入住当地最豪华的官邸——将军府。
    她出使鞑靼前曾到过这座北方边陲的军事重镇兼边贸中心,当时未得闲暇观光,甚为遗憾,两月后能来重游,定要仔细游览一番。
    她体质向来康健,复原速度也快,静养几日已恢复如常,这天一早起来认真梳洗了,收拾得神清气爽去向太子申请外出。
    走到朱昀曦居住的东跨院,见院门关着,侍从们都聚集在门外,争相往门缝里张望,单仲游也在其中。
    柳竹秋狐疑,上前跟众人打招呼,人们慌忙转身还礼,都规矩站好,与前一刻的偷摸形象划清界限。
    她越发好奇,笑问单仲游:“单侍卫,你们怎不在殿下驾前侍奉?”
    单仲游尴尬地笑了笑,悄声说:“殿下在屋内抚琴,把我们都撵出来了。”
    “殿下会弹琴?”
    “是。”
    柳竹秋此前从没听朱昀曦提过这茬,不禁惊讶。
    单仲游说:“在宫里有陛下派出的老公公老嬷嬷看着,大臣们也反对殿下从事歌舞娱乐,殿下已好些年没碰过乐器了,从前可是吹拉弹唱样样娴熟,还会自己谱曲呢。”
    东宫受到皇宫外廷的严格管束,规矩多到离谱,太子偶尔任性一次起码被内官大臣念上一个月,想从事点娱乐活动也必须偷偷摸摸的。
    柳竹秋理解侍从刚才为何抢着偷听了,也凑到门缝处侧耳倾听,里面隐隐然有丝弦作响,却听不真切。
    她急着一睹为快,听说门内下了闩,敲门又恐打断太子,将单仲游拉到一边小声求助。
    “单侍卫,我想去看殿下抚琴,又不想打扰他,拜托你帮我翻墙进去。”
    单仲游大窘,觉得这举动太不像话,可又不敢违逆柳竹秋,于是假装自己是头只会服从主人命令的老牛,跟随她来到无人的墙根下,半蹲着让她踩上肩头,用力往上一耸,送她攀上墙头。
    院子里不见人影,三面房屋的门窗都紧闭着。少了门墙阻挡,那泠泠的琴声铮然可辨,似幽泉纡余婆娑地流入她的耳孔。
    她喜滋滋顺着墙壁轻轻滑下,蹑步靠近琴声发源的北厢房。
    距离渐近,琴音越清晰。音色通透,旋律流畅,不似传统琴曲古雅,有时下新曲的圆润,还融合了琵琶和筝的弹奏风格,显得清新明快。
    古者云听琴音可辨其人,这话一点不假。
    比如萧其臻弹琴,旋律总是中正典雅,符合他的个性。
    而太子弹出的曲调也像他本人张扬明媚,宛如朗月垂光,徽縭流芳。
    俄尔,曲调一变,更见婉约轻迈,前奏过后朱昀曦竟抚琴而歌。
    “雁落平沙,烟笼寒水,古垒鸣笳声断。青山隐隐,败叶萧萧,天际暝鸦零乱。楼上黄昏,片帆千里归程,年华将晚。望碧云空暮,佳人何处,梦魂俱远。”①
    他的音色纯净悦耳,歌唱时五音准确,节奏转换和气息拿捏都很得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水准去太常寺做个司乐是绰绰有余了。
    柳竹秋曾听众多歌者演唱过这首《雁落平沙》,公正评价都不及朱昀曦唱得缠绵旖旎,听着歌声再想象他丰姿若仙的美态便经不住心荡神驰。
    要是张生也似太子这般人美歌靓,也无怪端庄的相国小姐会把持不住了。②
    她不满足于耳听,偷偷摸到窗边,透过玻璃窥视。
    琴音忽然错了节拍,歌声戛然而止,只听云杉在门内喝问:“谁在外面?”
    柳竹秋憾然地直起腰身通报:“微臣温霄寒,来向殿下请安。”
    门随即开了,云杉探身瞄她一眼,传她入内。
    她进门前小声问他屋里是否有外人,听说只他和朱昀曦在,便放心地摘下胡须,恢复女儿态,堆笑着前去拜见太子。
    朱昀曦还坐在琴台前,纳闷她是如何进来的。看她涎着脸指向窗外的院墙,他吃惊笑斥:“你太淘气了,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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