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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大为惊怪,一是据陈尚志说太子妃拜佛时还很健朗,短短数日竟致早产,也太突然了。二是冯如月再度失子,其伤心程度至少该与上次流产时相当,信中却不见悲苦,只叮嘱她保守秘密,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仔细一想太子妃这次怀孕前前后后都透着怪异,或许宫中又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柳竹秋不敢细究,怕毁了她对朱昀曦所剩不多的好感。
    却说萧其臻天天倒计时,本次的度日如年是充满幸福和希冀的,再有两天就满半个月了,他已清扫完所有曾经阻碍困扰他的顾虑,准备堂堂正正去到柳竹秋面前,一次性倾吐积攒数年的相思肺腑。
    这晚他在衙门值宿,平旦时分放衙。
    寒夜犹如一块冻透的墨,冰雪覆盖的大地似宣纸,马车吱呀辇过,像初习字的蒙童单调地练习着横平竖撇。
    萧其臻抱着手炉默想正在经办的公务,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蹄声。
    他撩开车帘,见一辆没打灯笼的大车卷着雪雾风快驰来,隐约看到赶车人还在不停挥鞭。
    夜半冒着宵禁赶路,不是官员就是歹人。
    他警惕地命车夫将马车打横拦住那辆车,指挥郭四和三个跟班带上武器和油灯跟他一块儿前去查看,走近见车夫黑衣蒙面,更疑心了。
    “尔是何人?为何深夜赶路?”
    那车夫迟疑沉默,车厢里遽然钻出一个黑衣人,照萧其臻举剑便刺,速度迅捷,是个武林高手。
    萧其臻眼看躲不过,车夫一声低吼,剑尖在他眉心前顿住。
    他被宝剑的寒气逼得鼻腔发酸,心惊肉跳望着那不辨形容的刺客。郭四和跟班们忙要动刀救主,蒙面车夫已跳上前来左右制止。
    “萧大人,是我。”
    他扯下脸上的黑布,萧其臻借着灯光辨认,大惊:“你是何子钦?”
    何玿微慌张点头,萧其臻又问那举剑者是谁。
    何玿微短暂犹豫后说:“这是拙荆。”
    男人们还在发愣,邓氏先向丈夫开口:“这位是右都御史萧载驰吗?”
    何玿微一点头,她便摘下面罩谡然地向萧其臻拱手:“素闻萧大人仗义行仁,我夫妻现有急难,恳请大人施援。”
    何玿微夫妇风评极好,萧其臻相信他们不会做歹事,惊疑地注视大车,问车内还有什么人。
    邓氏借过他家的油灯,带他去到车前,撩开车帘探照。
    车厢里还有五名女子,两个表情戒慎,手握长剑的黑衣少女像是他们的丫鬟,另外三个是二十出头的少妇,都大腹便便,已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孕,神色极为恐悚。
    邓氏指着中间那穿蓝衣的孕妇说:“这是我表嫂钱氏,日前被人拐卖落入火坑。那两位是与她一同遇害的难友。我夫妇刚救她们出魔窟,正躲避坏人追击,大人能否先带她们去府上暂避,待我们安全逃离就去接人。”
    官员使用江湖客的手法救人不合常情。
    萧其臻质诘:“既是受歹人迫害,你们为何不报官?”
    何玿微接话:“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萧大人若不肯相助还请速速放行,否则我等性命堪忧。”
    他说得如此严重,萧其臻事急从权,让丫鬟和邓氏扶那三个孕妇到自己车里坐了,命三个跟班去到何家的车上,名为保护意在监视。
    何玿微和邓氏并不阻拦,嘱托萧其臻快带三女回家躲避,驾车飞奔而去。
    萧其臻不敢耽搁,命车夫快速返家。那三个孕妇紧紧依偎着缩在车厢一角,断断续续低声啜泣,真像遭遇奇险,命在旦夕。
    萧其臻默默将手炉递给那钱氏,催车夫加快速度,到家才好安心审问她们。
    作者有话说:
    ①专诸:专诸(~公元前515年),春秋时吴国棠邑(今南京市六合区西北)人,吴公子光(即吴王阖闾)欲杀王僚自立,伍子胥把他推荐给公子光。公元前515年,公子光乘吴内部空虚,与专诸密谋,以宴请吴王僚为名,藏匕首于鱼腹之中进献(鱼肠剑),当场刺杀吴王僚,专诸也被吴王僚的侍卫杀死。公子光自立为王,是为吴王阖闾,乃以专诸之子为卿。据说伍子胥看见专诸正要跟很多人打架,妻子出来叫他,他马上就乖乖回家了。伍子胥很奇怪:一个万夫莫当的大侠客,怎么会怕一个女人?于是便赶上前去询问原因,专诸告诉他:能屈服在一个女人手下的人,必能伸展在万夫之上。“惧内”一词始于专诸。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快到家时,一路人马斜刺里冲出来拦住马车,带队的自称东厂校尉,要检查他们的车辆。
    郭四指着车前挂的牌子道:“这是右都御史萧大人的车驾,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那校尉忙俯首赔礼:“原来是萧阁老,请恕卑职无知冒犯。”
    萧其臻撩开车帘探头质问:“尔等深夜上街巡查,莫非城内发生了紧急情况?”
    校尉答:“也无甚紧急,方才山西街那边有人纵火焚烧民宅,上司命我等搜寻凶犯。敢问阁老这一路过来可曾遇到可疑人色?”
    萧其臻估计此事与何玿微夫妇有关,先假装不知,蒙过番子们,带那三个孕妇安然抵家。
    他命车夫从偏门进入,不许惊动旁人,将三女带到平日无人居住的厢房,叫郭四去厨房取了些热茶热点给她们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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