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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德帝为难道:“母后所言极是,可右都御史萧其臻日前启奏说想娶这柳氏为妻,还求儿臣为其赐婚。您要让柳氏做替身,恐萧柳两家都不乐意啊。”
    他在除夕宫宴上当众看好这门亲事,此时依从太后难避自食其言之嫌。
    许太后问明他还没正式下旨赐婚,堂皇道:“既然还未下旨,那决意还可更改嘛。那萧其臻世代都是清正忠良,娶这样不检点的媳妇进门,实属败坏门风。他还是风纪之官,你这个做皇帝的更该保护他的清名,不然他今后还有什么立场去弹劾贪官污吏?至于柳家,柳邦彦养出这么个女儿已是丢人现眼,哀家出面替他管教,他岂敢生怨?你就听哀家的,下旨让那柳竹秋做哀家的替身,择日送她去清静的佛寺修行,最好远离京城,到人少的深山密林里去,借佛门净地镇压她的野性。”
    庆德帝满心不愿意,而孝道不许他在小事上违拗母亲,便轻笑着问朱昀曦:“皇儿你知不知其他符合替身条件的女子,让太后再选一选。”
    朱昀曦尚未做出反应,许太后急怒道:“怎么,哀家的意思就不作数了吗?哀家直说了吧,哀家选那柳竹秋不止看她符合条件,更因她不配为人妻为人母,就该去红尘外清修,改恶从善方可正风俗。”
    她公开表示对柳竹秋的厌恶,皇帝不敢再多话,忙笑哄:“母后躬膺令德,倡风俗,导愚顽,儿臣焉有不依之理。”
    即时命内官照太后的懿旨拟圣旨,让柳竹秋做替身出家修行。
    事情已下定论,朱昀曦尤在云雾中,魂不守舍地陪皇帝太后玩了一会儿棋牌,许太后借口体乏,打发他们回去。
    他送庆德帝回乾清宫,苦苦等到一个隐蔽时机,假意请示:“父皇,萧其臻一心求娶柳氏,得知
    太后的旨意定不甘心,若他找您搅闹,该如何是好?”
    庆德帝苦叹:“朕也不想棒散鸳鸯,可你皇祖母态度坚决,朕亦不能违逆。要不回头你去跟萧其臻说说,再另寻一门好亲事赔给他,省得他来缠朕。”
    朱昀曦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回到东宫更加心乱神扰,怕柳竹秋接到圣旨后误会是他撺掇太后迫害,又疑心太后这念头来得不纯,准备明天再去慈宁宫试探。
    他烦闷得晚膳也没吃,冯如月听了忙亲自送来粥水。
    “殿下的病最忌饮食不规律,好歹喝点粥,否则病情出现反复可不得了。”
    朱昀曦正需人商量,赶走仆婢,同她密谈。
    “太后说要让柳竹秋做她的替身,去深山的佛寺修行。”
    冯如月像被冻住了,很明显地挣扎一下才解除僵硬。
    可疑反应立召朱昀曦质问:“你这么慌乱,莫非早已知情?难道是你向太后告的秘?”
    他的怒气刚喷出小火苗便烧得冯如月扭动逃避,急辩:“殿下莫冤枉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只因这消息太突然,才让臣妾惊慌失措。”
    她胆子小是真的,朱昀曦没再怀疑她,苦道:“太后执意如此,连父皇都劝不住。孤好不容易才借云杉的事挽回柳竹秋一点好感,这道圣旨发出去,她又要加倍误会孤。”
    冯如月小心观察,手指轻轻搭住他的胳膊,细声劝说:“殿下要去跟她解释吗?”
    朱昀曦烦躁地甩开:“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她怎会相信?这次真要恨透孤了。”
    冯如月怕他忧急病发,再贴上去劝慰:“殿下别急,这也许是好事也未可知。”
    朱昀曦困惑地望着她。
    冯如月认真解说:“季瑶妹妹这般桀骜难驯正因为从小太自由了,将她关到清静地方才能助其收心。臣妾小时候也有一阵子很调皮,老想往家门外跑,父母便将我关在小屋子里,强迫我抄写经书,不写完就不给饭吃,如此一两年下来臣妾的心便慢慢沉静,哪怕大人们哄着我上街去逛,臣妾也不去了。季瑶妹妹有温霄寒的身份做掩护,您又舍不得对她用强,那如何能降服她呢?现在太后出手干预,她不用嫁给萧其臻,也不能再接触其他男子,在那种苦寒之地待上数年,自然会明白您的好。等来日您登临大宝,再接她回来,不愁她不感铭心切,从此安心落意归顺您。”
    她为朱昀曦描绘了一幅理想前景,能将难驯野马□□成温顺良驹,可连他都认为这方法太残忍了。
    “柳竹秋最不惯拘束,孤怕她吃不了那个苦。”
    冯如月哀叹一声,开导:“常言道棍棒出孝子,季瑶妹妹好比顽童,跟她讲再多道理她都有更多歪理来应对,不采取强硬手段如何能制住她?殿下想今后夫唱妇随,先得戒除对她的溺爱,这方是为她着想。”
    “她要是一直恨我,不肯原谅我呢?”
    “臣妾断言绝不会如此,您想‘失指之痛,刻骨铭心’,她不遭罪怎会悔悟自身过错?等她出来,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她那些混世的小伎俩再发挥不了作用,而您才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若想不通这点,便枉称聪明人了。”
    冯如月分析后补充劝谏:“她这一去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山寺生活清苦,她本身年纪已不小,等您去接她时恐已颜色衰败,还望殿下勿要见弃。”
    朱昀曦蹙眉道:“孤看重的从来不是她的姿容,只心疼她受挫磨。但正如你说的,小树须勤剪枝丫方能成才,事到如今只好将计就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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