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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尚志还记得皇帝的声音,紧张惶恐,咬住嘴唇不做声。
    朱昀曦只当他吓坏了,装出和蔼语气诱哄:“别怕,我不是坏人,前面那个问题你若答不上来,那知不知道桌上那幅鸳鸯戏莲图上的字是谁写的?”
    陈尚志明白皇帝怀疑柳竹秋与男人有染,瞧这态度还想追究,气愤于他的霸道专横,又担心他去逼问柳竹秋,索性勇敢坦白:“是我。”
    乍听他以正常人的口吻讲话,朱昀曦懵然。
    陈维远反应快,忙问:“陈少爷,你怎么突然清醒了?”
    陈尚志顶着剧烈的心跳毅然作答:“我从来都很清醒,为躲仇家被迫装了十几年傻子。”
    陈维远眼瞅主子的脸黑云密布,加紧追问:“谁是你的仇家?”
    “我几个叔叔暗害了我爹娘,我的保姆怕他们再害我,于是教我装傻子,这事连我爷爷都不知情。”
    陈尚志并非冲动暴露,先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随即利用目不能视的现状严肃呵斥:“你们回去告诉陛下,我心悦季瑶多年,对她可望不可即,是陛下无意中成全了我,逼季瑶嫁给我这个傻子。他对不起季瑶在先,已没资格过问她的私事,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不该来这儿生事了!”
    他掩去与柳竹秋早已定情的事实,避免皇帝加害。
    朱昀曦惊疑懊怒,喉头哽住了,目视陈维远代为审问。
    陈维远由此与陈尚志展开问答。
    “你是什么时候向柳竹秋坦白你不是傻子的?”
    “洞房花烛夜。”
    “她就这么轻易相从了?”
    “她疼惜关照我多年,视我为家人,陛下又强令她下嫁,她能不认命?说到这儿,你们再替我谢谢陛下,要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季瑶也不会这么快接受我。”
    朱昀曦心口绞痛,膝盖发软,踉跄斜退两步撑住椅背。
    陈维远急忙搀扶,慌惚地替主子抚胸顺气。
    陈尚志听出皇帝似乎犯病了,断定这位重体面的表哥不敢揭开他的蒙眼布正面对决,稳住阵脚假做疑问:“你们究竟是谁?真是宫里派来的?”
    朱昀曦吩咐陈维远再将他的嘴堵上,坐下来抵御天塌地陷的挫败感。
    这时柳竹秋的丫鬟来敲门。
    “陈姑爷,夫人病得厉害,你快过去看看吧。”
    话刚说完就被躲在外面的锦衣卫捂住嘴,朱昀曦命人带进来,问她:“荥阳君生病了?”
    陈尚志担心地侧耳倾听,晚饭后柳竹秋只说有些犯困,看来当时就不舒服,忍着没告诉他。
    锦衣卫亮明身份后,松开丫鬟,威胁她老实回话。
    丫鬟跪地胆怯道:“夫人今晚回房便躺下了,奴婢以为她睡着了,刚才听她咳嗽不止,去床前查看,才发现夫人发着高烧,人已有些糊涂了。”
    陈尚志听了奋力挣扎,朱昀曦也焦急,让锦衣卫押着丫鬟领路,赶到柳竹秋的卧房前,独自推门入内。
    丫鬟夸大其词,柳竹秋是发着高烧,但尚未糊涂,见来人轮廓很像陈尚志,便认做是他,虚弱道:“裕之,晓燕那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你快倒碗水给我喝。”
    朱昀曦像中了一箭,迟疑片刻,转身去桌案上倒水。
    他只换穿了陈尚志的外衣,身上还染着浓郁的御香,这一会儿功夫香味已钻入柳竹秋的鼻孔。
    她登时惊觉地望向那身着丈夫衣袍的男人,难以置信地认出他是皇帝,并依据情形准确推测。
    他暗中到访,定然控制了裕之才换穿了他的衣服,说不定已识破裕之在装傻,知道我俩早已相爱,若非见我病着,已开始审问了。
    如今的朱昀曦有多偏执她已然充分领教过,下面一个应对不当,又将激得他发疯。
    柳竹秋忍着头痛冷静思考,决定将计就计。
    朱昀曦端着温热的茶水靠近,见柳竹秋星眸半睁,神情迷糊,伸手摸摸额头,真如火炭一般。
    他心里一痛便不忍计较,揽住她的肩膀扶抱在怀里,喂她喝水,并取出随身携带的余甘子丸喂给她。这糖果生津止渴,能缓解发烧的痛苦。
    柳竹秋趁机扭头躲避,说:“你从哪儿弄来的余甘子丸?这里面加了红花和降香,怀孕时不能吃。”
    她感觉朱昀曦身体僵住,故作不知地继续透风:“虽然这孩子是陛下的,我也想好好生下来,你不也答应过要做它的父亲吗?”
    朱昀曦以为柳竹秋神志不清没认出他,接收到这一惊人信息无比震愕,呆怔半晌,手抖颤着伸入棉被按住她小腹,没发觉比以前有什么变化。而后忙乱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睁眼对视时厉色诘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怀孕了?”
    柳竹秋装出恍惚:“你是……陛下?”
    环住肩膀的手臂立时箍紧,皇帝凌乱的气息显示他已滑到崩溃边缘。
    “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靠这孩子自保就看这一时半刻了。
    柳竹秋沉稳反问:“陛下怎会来此?”
    朱昀曦快疯了,咬牙低吼:“先回答我,你真怀孕了?”
    “……是。”
    “孩子的父亲是我?”
    “对。”
    “就是你进宫那次?”
    “是的,臣女被您幽禁三日,没来得及用药浴避孕,等发现时已经一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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