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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陆明华为自己挑中的地方。
    远离京城,还有荆州,地处繁华,更容易遮蔽行迹。
    夜色寒凉,马车里染着炭盆,却依旧挡不住天地间弥漫的冷意。
    陆明华盖着毯子,听着禀报,她这次出来,李嬷嬷年纪大了,留在伯府,之前在燕元华那里寻来的护卫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同样留在了侯府。
    同行跟来的,只有晓春几个丫鬟,还有陆成文派来的伯府护卫。在此之外,还有一行从上京最好的镖局请来的一队人马。
    外面说话的,正是镖局这行人主事的人。
    “陆小姐,外面天越发的冷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雪,再在野外歇息未免不安全。我想着,再赶赶路,一会儿去了前面的县城歇着。”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按理说应该安营歇着,可要是下雪,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就要出事了。
    虽然赶夜路也不安全,可相比起来,他们宁愿冒险。
    “就按镖头说的作罢,天气这样不好,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此行酬金,我再加两成。”陆明华温声道。
    “多谢陆小姐,我代兄弟们谢过了。”镖头一喜,这一路起早贪黑的,兄弟们虽说已经习惯了,可能多挣钱,谁不高兴。
    马车徐徐又动,昏暗的天在进了夜里后,更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镖队的人打着火把探路,这般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总算在亥时末进了前面的小县城。夜里城门本来已经关了,还是陆明华大方,直接拿了银子,好说歹说,才请了那人打开,放他们进去。
    寻了一处客栈歇下,地方虽然简陋,可陆明华舟车劳顿这几日,也顾不上挑拣,等脚踏实地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后,竟然忍不住舒了口气。
    晓春几个丫鬟伺候了她梳洗,拿了自家的枕被换上,稍加布置点了熏香。
    淡淡的香味中,陆明华神困体乏,却久久不能入睡。
    三天了,京中故人如何?
    往后……
    陆明华想着,怕是再也不能再见了,心中一痛。恍然间想着,原来,她竟是还想再见的。
    但,也只能想想了。
    既做了准备,她就不准备再回头了。
    轻轻的扑簌声响起,隐约听见有人说下雪了。
    闭上眼睛,陆明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没了意识,睡着了。
    整整三日。
    燕元华在宫中住着,死死忍着出去的冲动,等到第三天下午,他再次站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几乎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母后,我要去找她。”甚至都不必问太后陆明华到底有没有回头,燕元华直接道。
    他太了解陆明华了,她对别人恨,对自己更恨。
    她是,不会回头的。
    刚刚下午,跟着陆明华的人还没有传信回来,可太后看着眼前短短几日就憔悴下来的儿子,到底没说什么,放了人走。
    只是——
    “眼看着要下雪了,等雪停你再动身吧。”她不放心的说。
    燕元华摇了摇头,没说话,开口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太后叫住他。
    燕元华很着急,看向她目含催促,心心念念都是去找到陆明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明华往南边去了,这是路途,去吧。”太后取了纸给他。
    眼睛睁大,燕元华不由惊喜接过,仔细看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多谢母后。”
    “你啊,去吧,去吧。”瞧着他高兴的样子,太后心里最后那丝不情愿也散了。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
    这才三日没见到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真错过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着了。罢了罢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燕元华笑意迅速淡下,还没有找到人,不到高兴的时候。
    他行礼退下,大步离开。
    “这孩子,怕是还是有些怨我了啊。”太后轻叹一声。
    “太后想多了,王爷自小就是这样,您等着吧,过些时日就好了。”跟她最久的嬷嬷含笑劝慰。
    太后面色稍缓,片刻后,又叹,“看来啊,我该准备着办喜事了。”
    听着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再仔细一看,她分明是笑着的。
    燕元华回了王府,丝毫没有耽搁,点了人马,直接就奔着城外走了。
    “王爷,我们该往哪边走?”
    “西南,看看,这是路线,你们谁认得路?”燕元华拿了纸出来给他们看。
    百余亲卫全都看过,各自辨认,倒是能认出来大半。
    “那到时候就由你们指路,走。”燕元华一扯缰绳,黑色骏马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他们赶了半夜的路,丝毫未停,可夜色难行,寻常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要走两个时辰。
    但是没人抱怨,都跟在燕元华身后。
    几骑走在前面探路,一段时间后换过。
    半夜时,风雪至。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没过多久,入目便是一片银白。
    “王爷,”赵十一想劝,这样大的雪,遮掩了路程,若是走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意外。
    “不停,继续走。”燕元华抬手拦住他的话,黑色大氅领口镶嵌的黑狐皮上落满了雪,随着他的动作洒落。
    他的掌心一片血渍,未好的伤口在这一路疾行中裂开,血肉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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