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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可能要去到处寻访,这里就要辛苦你了。”他又道。
    裴明嘉低了头不说话了,她向来不是个贤惠人,面对对方的一句辛苦,自然是不会一时感动就应承下的。
    她才不想辛苦。
    仿佛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李晏无奈地笑了笑,说:“算了,你且顾好你自己。”
    裴明嘉被他说中,到底也是要脸面的,耳尖一红,小声道:“我自然是懂的。”
    李晏看过去,只见她微微垂着头,耳夹红红的,眼睛又不住往上抬着来看他,就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他指尖不由一动,竟突发奇想,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
    但好歹克制住了。
    依裴明嘉的性格,被他无端端一揉脑袋,怕是要恼他将她发髻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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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的这一日过得很快,满院子都乱哄哄的,进进出出都是人,从京城到这里也算是搬家,裴明嘉让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倒不觉得带的东西多,等到了之后再把东西摊开来,才发现东西多到一点头绪都没有。
    主院又不大,施展都施展不开来。
    要紧的财物和贴身的衣物首饰是要放正房里的,但其余东西裴明嘉也长了个心眼儿,并不敢随意放到外头,似药材这类的便干脆拨了一间小小的耳房出来,也一同放在主院。
    再加上还有跟来的下人仆婢,裴明嘉也不大想让他们住到外面去,于是也要尽量安置在自己近旁。这里她总觉得不大安定,让熟悉的人跟在身边,一来是自己心里觉得安稳,二来是跟着她也比在外面安全一些。
    这样一来,主院更是明显不大够用了。
    显见得是塞满了东西又塞满了人。
    到了夜里,裴明嘉匆匆用了饭,便连忙梳洗更衣,她可累坏了。
    等她洗完了澡正要上床去,又犯了难。
    主院的屋子被她东塞一点又西塞一点,可李晏又住到哪里去。
    幸而这会儿李晏还未归来,今夜正是知府为他备下洗尘宴,不知要何时才回。
    其实原本在月明阁,裴明嘉也不是没有和李晏同床共枕过,哪怕什么事没有光是睡觉。
    可后来李晏重伤,她便和李晏分开来睡,这倒把她养得有些矫情了。
    ——裴明嘉觉得这么顺理成章地安排李晏和自己睡,她很是别扭。
    阿碧看她踌躇,早料到是这事,笑道:“姑娘赶紧去歇着吧,折腾一天都累了,这儿也又实在闷热,当心中了暑气。”
    “我还是跟你睡在外头,”裴明嘉道,“明日换竹雨陪我,你们两个轮换。”
    阿碧摇摇头:“这里哪比得侯府和月明阁,内室都才一点大,外面那间......姑娘自己看,原本也要两个人值夜,这里头外头竟都住不下。”
    “那我睡外面,你们自己住。”裴明嘉说得有些心虚。
    “姑娘夜里不要人伺候?”阿碧一摊手,“没有人是不行的,不像个样子。”
    这话却是阿碧说到裴明嘉心坎上,她从小到大,除了落难的那几天,哪日身边无人服侍,便是夜里咳一声都要人扶起来倒茶喝的,两人都不够用。
    裴明嘉站起身,拢了拢身上松松垮垮的外衫,在这不大的三间正房里又转了转,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没想到她花了那么多功夫安置自己院里的下人,到最后却连自己都没安置好。
    总不能让李晏去主院外面住。
    正哀哀叹了口气,刚落座到灯前,裴明嘉才提起银剪子去剪烛花,却已见李晏从外面进来。
    她放心银剪子,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
    李晏也在她对面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还让阿碧另去沏了俨茶,才道:“没什么意思——明日便有要事要去坐,喝酒应酬反而耽误。”
    裴明嘉柳眉一挑,倒有些调笑似地看了李晏一眼,这人也是,被贬斥到这里来收拾这种烂摊子,别个都是先到了要享乐几天才好,他却忙不迭去做事。
    “还不去睡?”李晏也不知看出她心中所想没有,只是将她打量了一番,“这里夜里倒比京城风大。”
    裴明嘉顺势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还是我睡外边,你睡内室。”
    李晏一开始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到这里便有诸多繁杂难解事宜冲他砸过来,他一时都千头万绪,此时听裴明嘉这话,便又料到她在纠结了。
    若是平时,他住到别处去也无妨。
    但今日,他却思忖了片刻,才道:“你睡里面去,让阿碧或竹雨陪你睡,我睡外面。”
    对于这样的安排,裴明嘉忽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李晏又继续道:“明嘉,这里不比我们在京城,万事都要更小心。”让裴明嘉一个人住在这主院里,李晏根本不放心。
    这时阿碧已端了新沏好的茶过来,闻言便笑着插了一句:“何必费这功夫,往常在月明阁奴婢们也是在外间伺候的,如今也不过是少几个人罢了,侯爷和姑娘仍旧睡里面床上。”
    李晏不语,只看向裴明嘉,明显是寻求她的意见。
    裴明嘉心头忽地悠悠窜上了一股火苗,细细的,不烫不热,却烘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也故意跟着李晏不说话。
    重又拿回搁在桌子上的银剪子去剪烛花,屋里霎时亮堂了许多,她便起身,自己一人往内室床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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