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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鸾,我担心呀。身边几十个人跟了我许多年,宫里的日子过得不容易,若我开了公主府,却连累的她们连口饱饭都吃不起,每年四季的新衣都裁不起……”
    姜双鹭摇摇头,“开府还要养兵,还要挑选长史主簿,挑个不合意更不省心。罢了。我怕麻烦。再说了——”
    “谢征虽说升任了骠骑大将军,但我看他为人确实是个端方的。什么‘强抢进府……’”
    说到这里,姜双鹭笑得不行,戳了姜鸾的额头一下,“是不是传奇志怪类的话本子看多了。小小年纪,忒多古怪念头。”
    姜鸾撇嘴,“我看的传奇志怪的话本子是不少,二姊倒是说说看,都是打哪儿来的?哼,还不是二姊偷偷叫人从宫外搜罗来的……”
    姜双鹭恼得丢了团扇捂她的嘴,姊妹俩嘻嘻哈哈地闹了一会儿。
    斜阳从窗棂透进来,微风吹拂,天气不冷不热,是京城难得凉爽的秋季天气。姜双鹭握着一卷书,靠在贵妃榻上看着。姜鸾趴在二姊的膝上,沉甸甸的铁护腕靠在榻边,困倦涌上来,猫儿似的眯了一会儿。
    再度惊醒的时候,已经掌灯时分了。
    “看你睡得沉,便没惊动你。”姜双鹭把妹妹扶起身,“东宫的淳于詹事傍晚过来两趟,催你回去。”她刮了一下姜鸾小巧的鼻子,“睡得懒猫儿似的。如今都皇太女的身份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做事没轻没重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姜鸾打着呵欠起身,“谁说的。我做事向来有成算的。嘴上不说,心里想着呢。”想伸个懒腰,往上伸到一半举不动,手腕又搁在贵妃榻边了。
    “哎,”她烦恼地盯着十斤的铁护腕,“这个真不行。我觉得戴上三年也练不出师。”
    姜双鹭凑过来摸了摸护腕,蹙起眉心,“人和人都不同,力气天生有大有小,北人天生长得比南人高大,男女又是天生不同。就算勉强用同一个法子练,练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阿鸾,你是得换个法子。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练臂力来着?”
    阿鸾靠着贵妃榻,低头去看手腕上的精铁,“重阳宴大射。”
    姜双鹭“啊”了一声,“难怪,难怪。二兄下不了场,按理是该你下场射头箭的。”
    姜鸾盯着铁护腕,“二姊,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人和人天生不同,我天生力气比不上那些八尺壮汉,干嘛要勉强按着男人定出来的那套法子去做事呢。”
    她想到什么即刻便去做,扬声换了文镜进来。“帮我把铁护腕撤了。”
    文镜有些吃惊,瞄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过来利落地几下拆了牛筋绳,把一对铁护腕收回怀中。
    “带回去给你家督帅,跟他说,今年的重阳宴大射是不行了,明年最好的状况是二兄自己下场。如果万一明年还是要我代二兄的话,我就带着竹弓竹箭下场射头箭。”
    文镜这回有意见,出声谏言,“竹弓竹箭是给初学弓的小儿郎用的。但凡正式一点的比试,用竹弓箭都会引来嘲笑。殿下慎重。”
    姜鸾嗤道,“我拿一把正经的长木硬弓下场,京城文武百官就不知道我是初学弓箭的人了?各个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笑谁呢。”
    她摸了摸轻松的手腕,起身跟二姊告辞,带着文镜往外走。
    走到廊下时,若有所悟,又停步和文镜说了句,
    “若是像太皇帝那时候,恩威并施,震慑群臣,群臣心里都敬服天子。重阳宴上拿着竹弓竹箭下场的如果是太皇帝,谁又敢笑。”
    文镜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姜鸾说得很有道理。
    “殿下说得对。末将还铁护腕时,会把殿下的原话转述给督帅,希望督帅能听进去。”
    姜鸾才不觉得他家主帅能听进去。
    “他能听进去就才怪。人呐,经历越多越固执,权势越多越傲慢。你家督帅他虽说年纪还不算太大,但官场里打滚的年月不短了,手里掌的权太重了。表面上不显露,心里自负得很,轻易不会改换想法的。”
    说到这里,姜鸾坦然点了点文镜,
    “四周无人,我这番话只对你文镜一个人说。你非要传到你家督帅耳朵里,我也没法子拦。话是真心话,但不好听,你家督帅听了或许会多心。”
    文镜默默地跟随走出几步,回答,“末将不会传出一个字。”
    “那就好。”姜鸾当先便走。
    她在景宜宫里耽搁的时间不少,回东宫的道路走到一半,夜色渐渐地浓了。
    一个人影从宫墙边的黑暗中走出,声音低而嘶哑,似乎刻意变换了嗓音,听不出来人是内侍还是护卫。
    “皇太女殿下留步。”
    随行的东宫亲卫闪电般把姜鸾团团护住了。文镜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殿下请勿多心。小人受人所托,想和殿下谈一件大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各取所需,于殿下自身有益的大事。劳烦殿下清退左右耳目。”
    姜鸾不远不近地站着,才不理会。
    “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潜入宫禁的都不知,我不可能叫护卫全退下,单独和你相处。你要说什么,就站在那儿开口说。我听着。”
    “小人今日和殿下商谈之事,绝不能入第三人的耳目。”那人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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