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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邸报最大的消息是户部的几笔朝廷开支。
    裴显听了几句,敲了敲长案。 “数目说错了,谢舍人。”
    谢澜一惊,快速扫过面前的邸报,确实说错了数目,把一项三十万两银的军饷开支说成了十三万两。
    “殿下恕罪。”
    裴显便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这段空隙里,对姜鸾说,
    “若家族里的叔伯兄弟个个都是负心薄幸郎,从小看到大,习以为常,自然会觉得天下多的是负心薄幸郎。若是掉进痴情种子窝里,周围自然都是痴情种子。天下男儿千万,还请殿下不要一言囊括之。”
    说完不再停留,起身出门去。
    姜鸾瞄着他的背影远去,怀疑地跟谢澜商量,
    “他究竟不声不响在门外站了多久?是不是最后几句不该听的全听到了?前头更要紧的几句他没听见吧?”
    谢澜不应答。
    他的目光也落在裴显远处的背影处,良久才收回,平静地对姜鸾说,“裴中书已经走了。殿下,我们继续讲解今日的邸报。”
    裴显踩着宫道边泥泞的化雪去外皇城的值房。
    他翻滚的心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过来的时候站在门边,门没有关紧,里面的两个人凑近在一起咬耳朵,说话的内容只听清了五六分,但谢澜的目光,他隔着门看到了。
    那不是臣属对储君应有的敬畏爱戴的眼神。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裴显的脚步停在宫道边。
    这里离他的中书令值房不远,有人在宫道边上候着他问话。
    文镜如今是东宫的人,他不愿意文镜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今天特意绕过了文镜,直接召问了东宫里值守的一名校尉。
    裴显问那名东宫校尉,“平日皇太女殿下和谢舍人说话时,可有提起类似上元夜灯会的话头。”
    东宫校尉实话实说,“皇太女殿下青睐谢舍人,经常单独商量事情。小的值守时远远跟随着,看顾着周围无事安全就好。至于皇太女殿下和谢舍人说什么,小的可听不太清。”
    裴显没多说什么,挥退了校尉。
    他已经私下里单独问了五六个人了,人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他有心追根究底,上元夜的所谓‘意外’,是不是姜鸾闲谈时漏了口风,他的九章谋划被泄露出去,叫谢澜推测出来,加以利用,制造了一场‘意外’,从此成了谢澜拿在手里的把柄,为他自己谋前程。
    但既然是姜鸾和谢澜的私下闲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想查究当夜‘意外’的真相,并不容易。
    裴显思忖着,缓步往值房方向走。
    当夜的真相如何,能不能细查清楚,其实倒也不是当前最为要紧的一件事。
    当前最紧要的事,是谢澜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的安然留在东宫里了。
    谢澜是个聪明人,不管他心里打的是如何的心思,当着姜鸾的面,他做事从未过界,始终恪守着君臣距离,姜鸾器重他。
    直接铲除谢五郎不难。像他那位族兄谢征那样略使手段,半夜殿室再失一次火,宫禁里就能失踪个谢澜。或者走在护城河边脚一滑,就能溺死一个谢舍人。问题在于姜鸾那边。
    不明不白没了一个喜爱的东宫麾下,她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大张旗鼓地追根究底。
    一个谢五郎,还不值得他冒着和姜鸾交恶的风险,直接出手铲除。
    不管姜鸾喜欢的是谢五郎的才学,还是他那张‘清贵绝伦’的脸。总之,她器重谢澜,想要把谢澜长长久久的留在东宫,做她的属臣。
    而谢澜搭上了东宫的大船,得了皇太女的青睐,更不会轻易离开东宫。
    裴显淡淡地想,人留在东宫也无妨。他有的是其他的手段,让谢澜不能再以如今未婚郎君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陪伴在姜鸾身侧,毫无愧疚之心的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着她。
    所谓“喜欢”,向来捉摸不定。更何况是她那样心思多变的人。
    她眼下还喜欢着谢五郎的时候,他不能冒险动她喜欢的人。等她不喜欢了呢。
    他的耐心向来好得很。
    裴显脚下不停,依旧往中书令值房方向走。
    兵马元帅府的目标太大,进出的默认都是他麾下的嫡系,如果不想被人盯上,外皇城的中书令值房是个好地方。
    眼下就有个人在值房里等候他。
    李虎头满脸愧疚,在丁翦的陪伴下,等候在不大的值房小厅里。
    见了裴显,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了。
    “末将糊涂。”李虎头是个老实人,当初曾经被裴显在校场点兵时单独点出,嘱咐他去姜鸾的公主府担任亲卫长,就是看重了他这份老实。
    李虎头垂头丧气地跪在门边,“上元夜,末将原本没想着要喝醉的。当值时偶尔碰到了刘牧光将军,他手里拿着酒。末将过去和他打招呼,一来二去的,两边说了几句笑话,不知怎么得就杠上了拼酒。末将就喝了一壶酒。谁知道刘将军的酒那么烈——”
    裴显听完了,没说什么,只吩咐他,“你出去外头等着。我和丁将军说几句。”
    丁翦深深地拧眉,站在窗边。
    他和刘牧光是多年好友,李虎头是他多年麾下,他开口求情说,“新春正月,当值时喝酒不罕见。喝醉了是意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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