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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人当面指名道姓地骂,眼皮子都懒得抬。战马喷着响鼻,在原地不耐烦地来回迈着小步子。
    姜鸾见他毫无反应,既不愤怒,也不辩解,连半点怒气都无,显然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倒是放心了。
    “就这些?”姜鸾转回头,对着碧纱帘子,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满口的陈词滥调,连点文采都无。如今的太学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两个太学生涨得脸皮通红。
    年轻的那个忿然争辩,“当然不止这些!裴中书贪墨巨款,卢四郎敲了登闻鼓,告他贪墨二十万两金。不怎怎却被他在御前巧言辩解,避重就轻,利用自己的外戚的身份,逃脱了罪责去!”
    姜鸾原本无聊地打起了呵欠,听到‘贪墨二十万两金’几个字,掩口打呵欠的动作顿了顿。
    她在马车里坐直了身体。
    “最后那条,你们都是听谁瞎说的?”
    “卢四郎敲响登闻鼓,许多人亲眼所见,如何是瞎说了。”
    姜鸾道:“不,贪墨二十万两金云云,纯粹是瞎说。卢四郎告御状那天,本宫亲自在场旁听。他告的是卢氏家产少了六千两金。后来这笔钱查证确凿,抄家时抄漏了一笔,裴中书亲自督促着,已经在二月里充入国库了。”
    两个太学生茫然地互相打量。
    年轻大胆的那个嘴硬地说,“学生们听闻的消息,都是二十万两金。这么大的数目,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是以讹传讹。”姜鸾斩钉截铁地说。“此事本宫会追根究底。你们不想惹火上身的话,到此为止。”
    东宫禁卫收走了用作武器的烂菜叶子,斥退了两名当街闹事的太学生,姜鸾卷起另一侧的碧纱车帘子。
    裴显骑马等候在街道中央。虽说中间隔了一辆车,路边太学生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
    “一身紫袍招摇扎眼呐,裴中书。”姜鸾瞧着他身上的显赫紫服,“政事堂中枢、二品中书令的位子,开始烫屁股了?”
    裴显松了缰绳,拘束了许久的高大战马立刻抖动鬃毛,兴奋地往前小跑了几步。
    跟随着起步的马车,马蹄沿着长街轻快地跑动,油亮的长鬃毛在阳光下闪光。
    “殿下不必担忧。”清脆的马蹄声中,裴显从容不迫地说,“区区二品中书令的位子,臣坐得稳。”
    姜鸾当然不会质疑这一点。
    前世的朝廷局面似乎比如今困难许多。至少这一世要发兵,朝廷还能挑选出征的将领,南衙禁军有丁翦,腾龙军有谢征。
    她依稀记得前世几次的大的征战,每逢战事不利时,都是裴显亲自带兵去救援,打完了回来继续领着百官处理政务。
    整天整夜的忙。
    天昏地暗的忙法,都没能拖垮了他。
    如今只是一个二品中书令的职位,他当然坐得稳。
    姜鸾确实不怎么担心他那边,相比于皮糙肉厚骨头硬的裴中书,她更担心纤细敏感的二姊。
    姜双鹭坐的车就跟在后面,她叫停了车驾,吩咐找二姊过来和她同乘。
    “最近两日睡得还是不好?刚才和谢征喝酒时,他还跟我说,叫我多看顾着你。”
    姜双鹭精神不怎么好,勉强笑了笑,“多思多梦,夜里睡得是不大好。不过无妨,反正我白日无事,白日里再补眠一阵子就好了。”
    姜鸾和她商量着,“要不然,跟我回东宫住几日?看看换个寝屋,入睡会不会容易些。”
    谢征不在京城,姜双鹭独自待在大将军府无趣,点头应下。
    姜鸾听了二姊的那句‘多思多梦’,倒想起了什么,掀开帘子,半开玩笑地问起骑马随行的裴显,
    “前阵子也听你说过“多思多梦”。难不成你也做的是噩梦,也被战场的煞气魇着了?”
    裴显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正沿着长街缓行,闻言偏了下头,递过一个‘说什么笑话’的眼神。
    “最近确实多梦,却并非从太行山之行开始,而是之前更早些,四月暮春里便开始了。或许是节气交替,入夏了气候炎热,夜里难以入睡的缘故。战场煞气云云,无稽之谈。殿下不必过多放在心上。”
    “但二姊是噩梦,而且确确实实去了太行山之后才开始的。”
    姜鸾喃喃自语着,“莫非战场凶地养出的尸煞气也看人下菜?碰着比它们更凶煞的,就远远地躲开了,专挑二姊这样的慈善心肠祸害?”
    姜双鹭哭笑不得,轻啐了口,“胡说八道。”
    鬼神之事,谁也说不清。车驾回程的路上,姜鸾商量着今晚的安排。她打算晚上和姜双鹭同住寝堂,姊妹俩就近睡在一处。
    反正东宫寝堂里的紫檀木架子床大,两个人睡还绰绰有余。
    “晚上叫文镜执刀值守在门外。”
    她对二姊说,“他们随身的兵器,都是上过战场、饮过人血的凶兵,压制战场养出来的尸煞气。叫他持刀护卫一晚,如果你今晚安睡无恙,那就证实,之前的种种梦魇,确实是太行山战场跟过来的凶煞气作祟。”
    姜双鹭被夜里噩梦侵扰得太久,不甚安稳地问,“如果……跟过来的尸煞气实在太凶悍,战场上饮过人血的凶兵还是不够镇压的怎么办?
    姜鸾:“那就索性多叫几个将士。夜里守在门外,十几把饮血凶兵一字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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