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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娇娘后退一步离了邢慕铮的怀抱,邢慕铮的手收回背后,点头与鲍礼道:“鲍大人不必多礼,先处理当前事务要紧。”
    “当前什么事务……”鲍县官略显茫然,转头看街上狼狈,恍然大悟地狠狠一拍大腿,“那些畜生!”
    “那些贼子是什么身份?”
    鲍县官气得嘴唇发抖,他重重唉叹两声,“侯爷有所不知,这些畜生都是雾岭山上的流匪!”
    “流匪?”
    “正是——此处说话不便,侯爷若不嫌弃,请于衙门一坐。”
    邢慕铮微一沉吟,点头应允。
    鲍礼顿时眉开眼笑,“侯爷请!”
    “鲍大人请。”
    众人行至江梓县衙门,小小的衙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奴仆打扫落叶。鲍礼请了邢慕铮内堂上坐,扑通一声就跪下与邢慕铮磕了头。问及他人才知钱娇娘是定西侯夫人,鲍礼少不得又再次见礼。使了丫鬟送来最好的青茶,鲍礼这才与邢慕铮诉苦。
    原来雾岭山并未有土匪扎营,只是三年前邢慕铮班师回朝时一路剿匪,有的土匪听到风声就躲了起来,待风头过了又开始出来作乱。雾岭山的土匪就是这么来的,听口音,像是从宝花县乾山那边来的。这群土匪占山为王,人多势众,又凶神恶煞,只靠江梓衙门几个衙役拿他们根本没办法。鲍礼又三番两次请来临近驻军前来剿匪,可每回都无功而返。便是全副武装打上山了,那寨子竟都空无一人,像逃跑了。可是等驻军走了,他们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江梓百姓苦不堪言,鲍礼也整天为这事儿发愁。
    “这伙人,真是从乾山来的?”钱娇娘坐于邢慕铮身侧,听完鲍礼的诉苦,古怪地问了一嘴。
    鲍礼忙道:“这些其实只是下官猜测,那些贼子狡猾,下官至今还不知其头目面目,是何来历。当年乾山匪贼猖狂,侯爷去时却扑了个空,并且下官听他们有些宝花县口音,故而猜测。”
    钱娇娘缓缓地点了点头。
    邢慕铮对鲍礼道:“其实我这回来,也是为了这群盗匪。”
    鲍礼错愕,“侯爷也是为盗匪而来?莫非侯爷自谁人口中听说了这群贼子,欲来剿匪?”
    “非也,”邢慕铮平静地道,“他们抢了我两箱金子,我来衙门报官。”
    第二百三十四章
    鲍礼瞪圆了眼张大了嘴,连唇边的痣都跟着惊讶了。“他们、他们胆敢抢侯爷的金子?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邢慕铮道:“我的手下原是带着两箱黄金走水路回玉州,没想到昨儿与我来信,说是被雾岭山的水盗给抢了。”
    “什么!他们如今连水路也抢?这还了得?”鲍礼站起来搓手,“侯爷放心,下官这就发信给琚州驻军,叫他们带兵来,这一回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邢慕铮道:“这群匪民既然已开始水上打劫,恐怕他们于水中藏匿,鲍大人可发信去明琥向明琥水师求援,让他们自水路包抄,两面夹击岂不更好?”
    鲍礼受教地一拍脑袋,“可不是这个理?下官这就去办!”
    离开江梓府衙,邢慕铮领着钱娇娘继续逛江梓县,这地儿小,加之匪盗横行,整个州县看上去死气沉沉。路上走着的几乎都是男子,鲜少看到黄花大闺女,就连妇人也极少见。听说是雾岭山上的贼子还抢人做压寨夫人。
    钱娇娘自出来后一直心不在焉,看见街上这副场景不由得眉头紧锁。邢慕铮问她因何不悦,钱娇娘道:“原以为侯爷打赢了胜仗就是太平盛世,没想到还是不能太平。”
    邢慕铮道:“太平二字,谈何容易。”
    钱娇娘停了脚步,“为甚世间总有纷争?”
    邢慕铮转头凝视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有的纷争,都从‘己’字上来。”为财,为权,为美人,为私欲。
    钱娇娘拧眉,旋即摇头,“大伙都好了,自己不就好了?”
    邢慕铮笑了,“你指的大伙,是谁?”
    钱娇娘继续朝前走,她歪着头想邢慕铮的问题,邢慕铮也不催促她,只陪在她身边慢慢地走。半晌,钱娇娘缓缓地开口,“我期望江梓的百姓好,燮朝的百姓好,西犁的百姓也好。踩在这同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好。”都好了,就没有纷争了。
    只是说出来后,钱娇娘自觉犯傻了。她挑眼看向邢慕铮,邢慕铮却没有笑话她,而是认真问道:“这是从丑儿的书里学到的?”
    钱娇娘小小“啊”了一声,才发现邢慕铮说得对。她是从书里想到的。
    邢慕铮眼中带笑,“你很不错,没有夫子教你,你也能想得明白。可见是有慧根的。”
    钱娇娘俏脸微红,她觉得邢慕铮是在笑话她,但又觉着不像。犹豫间,她已被邢慕铮牵了手往前走了。钱娇娘心思不在这上面,因此并不在意,她仰头问:“侯爷并不是圣人那样想的?”
    邢慕铮低头看她,“那样的好事,只能登仙。”人的私欲,他已看得太多了。娇娘也非深闺里一无所知的小姐,只是她仍愿相信,只因她心地终是软的。
    “那侯爷信什么?”
    “我信法,”邢慕铮道,“护良善之辈,杀极恶之徒。”
    邢慕铮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一妇人谈及这些大道。他先前听豪杰大家、文人墨客争论不休,也只是静静聆听,从未说过自己的想法。如今他坐在饭馆里,面对钱娇娘侃侃而谈。钱娇娘听得很有意思,仿佛邢慕铮给她开了一扇门,叫她脑子里一些混沌的念头清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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