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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转身离去的背影,也像极了……有那么一瞬间,风沅怀疑对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她顿了顿,最终没有上去,只安静留在原地,杏眼注视指尖,一点点凝聚起足以抵挡化神期修士全击的力量。
    大雪纷飞,但以那对父子为中心,周遭却越发寂静。
    男人也感受到了姜槐的变化,他只微微扫了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剑上,对他而言,这种变化也只不过是从蚂蚁变成了稍大点的虫子。
    不足为惧罢了。
    而且……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狂热,就好像他即将要做的,不是杀掉自己的亲骨肉,而是一件极为庄重、严肃,也极为神圣的事情。
    只要杀掉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存在能阻碍他的道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
    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尽数扩散,不同于之前的放水,这次的轻轻一击便足以将数十个姜槐这样的筑基修士碾为灰烬。
    男人淡淡望着这一幕。
    “轰”
    银白被鲜血笼罩,留下的只有地上一个巨坑。
    现在该是另一个了。
    男人朝风沅看……突然,他神色微变,因为灰尘与落雪的背后,是一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姜槐带着满身的鲜血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有些地方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加灿烂。
    如果有离得近的,就会发现,他身上骇人的伤口也正在一点点愈合。
    “呵,就这种手段吗?化神期也不过耳耳。”他顺应本心开口,用已然变成白骨的右手随意擦了擦唇角鲜血,“现在……该我了。”
    “你入魔了?”
    男人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眼中寒冰顿时破碎,愤怒与恨铁不成钢交织成了新的复杂。
    “你怎么敢?!入魔者,当诛!!”
    第二次攻击比第一次更为猛烈。
    姜槐又倒了下去,但他又重新爬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愈合更快了些。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姜槐一遍遍倒下,又一遍遍爬起,他经过的地方早已看不见雪的踪迹,留下的只有混合着腥味的红土,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不见虚弱,反而越来越有精神。
    他的回击也越来越快,他与那个男人间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近。
    姜槐可以痛快看到男人脸上的惊疑不定,也清楚感受到身上实力的变化。
    不知何时产生的巨雷在头顶轰响,电闪雷鸣间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
    风沅脸色微变,却也更加坚定了她内心的猜测,姜槐在恢复属于魔尊的实力,也惊动了那个异界存在。
    她彻底放下心来,只期待对方能早点解决这凡尘的恩怨,好让他们尽快脱身,解决最后一个时间点。
    暴露虽然麻烦了点,但有此时的天道周旋,恐怕也并非大问题。
    因为不久前,她便收到天道消息,无论解不解决最后一个时间点,这场荒唐的故事也该结束了,到达最后一个,也只是为了彻底引蛇出洞。
    风沅将气息融入这方小小天地,身上修为也压制到最低,如同修真界随处可见的普通修士。
    她要小心为上,话是那么说,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暴露的好时机。
    姜槐的变化在那股异界力量眼中也只是棋子想要脱离棋盘,只要不恢复记忆,哪怕现在杀掉他在故事中的生父也行。
    殊途同归,在原本的走向里他也是选择魔道,杀了对方。
    六、七、八、九,终于在最后一次,姜槐走到了男人面前,肌肤完整,鲜血淋漓,而男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修为同样变成化神期,刚刚入魔的青年笑了起来,如林间清风般洒脱不羁,可手上的动作,却极不留情,剑气穿透了屏障,刺入了男人身体。
    这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使出的剑气也是普普通通的,可眼下却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住这份普普通通。
    它于体内肆虐,极为霸道吞噬铲除自己所遇见的一切。
    姜槐的眼神平静至极,他盯着男人痛苦的神情,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对方需要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娘吗?”
    “……”
    姜夫人是怎么样的人?
    让她的手帕交龙夫人回答那便是聪慧漂亮,能处理好自己看不懂的账本,应付的了自己处理不好的场景关系,可以依赖信任的友人。
    让姜槐回答,那是幼时会为了他的功课生气,却在每次生气后都亲手做点心,陪他读书最爱他的存在。
    让男人回答,他以为自己是……忘了对方的,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对方了,只记得那是个极为温柔,也极为果敢的女子,她救了不该救,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至于面容,或许早随着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一同湮灭。
    可现在,男人突然发现他竟是没有忘记的,姜夫人喜辣,爱养牡丹,想养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狗,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哭起来则鼻尖泛红,令爱她的人心碎。
    她似乎有很多忧愁,又似乎没有。
    男人茫然起来,他的脑海逐渐被一张面容所笼盖,一张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绝望面容。
    平寂许久的心正重新跳动。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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