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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寸织锦一寸金。
    这么一条裙子,是寻常人家三年的嚼用。
    “收了吧。”她淡淡道。
    “可……”
    “收了。”江篱拿起梳子一点点疏理起长发,见眉黛还在原地不动,不由蹙了蹙眉:“眉黛,我的话也不听了?”
    眉黛这才应了声“是”,重新将那绯裙压回箱底,只是在看到箱笼里寥寥几件旧物时,心底还是忍不住一酸,曾经的小姐又如何会顾虑一条裙子。
    正伤感着,就听房门被人“笃笃笃”敲了几下,一道爽脆的声音从外传了来:“黛妹妹,表小姐可睡了?”
    眉黛一听,忙去开门:
    “是央翠姐姐啊,这般晚了,怎还过来?”
    门外站着个脸圆团模样十分讨喜的侍婢,手里拿了个托盘,见眉黛来,就是亲昵地一笑:“我家小姐嘱咐婢子来给表小姐送些东西。”
    “大姐姐又送东西来了?”
    央翠话方落,就听门内传来娇娇柔柔的一声,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门口站了位袅袅婷婷的女子,一身黯淡的秋香色家常衣裳,却更衬出那一身若雪的肌肤。而她全身上下最出色的,却是那双眼睛,当那双眼睛望向你时,便像有一层云雾轻轻落在你的眼睛。
    央翠下意识想起这位表小姐进府时,大公子的赞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没什么文化,可在当时,却莫名懂了那句话的意思--表小姐便是这样的美人。
    可惜,这样的美人,命也不怎么好。
    央翠心底暗叹一声,福了一福:“本不想这般晚来打扰表小姐,但我家小姐怕表小姐明日去白鹿书院不适应,便差遣婢子过来一趟。”
    说着,她将手中托盘呈上来。
    托盘上一方砚台,一管狼毫笔,一个瑰草香囊,还有一套整整齐齐叠着的绿衣裙。
    “这是徽砚,小姐提前半年便向博书斋定了,只是现下方到,才送得迟了些。还有这管狼毫笔——”
    “这狼毫笔莫不是太湖老人亲制?”
    江蓠过来,素手取了笔,放在手中反复验看。
    央翠看着她脸上的认真,心道“果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而后才道:
    “正是太湖老人亲制的狼毫笔,我家小姐知道表小姐喜欢,特意寻来的,小姐还嘱咐婢子带句话,不许表小姐送回来,若表小姐实在过意不去,便拿这笔替她抄一卷佛经供在佛前,替她积积德。”
    “倒是大姐姐说出的话。”
    江蓠眉眼一下舒展开来,将笔与其他一起交给眉黛,让眉黛收起来。
    央翠还道:“还有这香囊,小姐让表小姐挂在钩帐,说是能助表小姐一夜安睡,好明日养足精神去书院。”
    “劳大姐姐费心了。眉黛,替我送送央翠。”
    江蓠拿过香囊亲自挂上钩帐,不一会眉黛带着笑进来,等看到金钩上的香囊,忍不住道:“大小姐当真是个好人。”
    “大姐姐自然是极好的。”
    江蓠弯弯眼睛,笑道。
    她戳了戳香囊,香囊在金钩上一晃一晃,散发出幽香。
    江蓠闻了闻,道:“百合花,茯神…确实是安眠的香囊。”
    “小姐对草木还是这般敏锐,”眉黛笑着过去,替她铺床,边铺边道,“难为大小姐有心,不过宰辅大人也好。”
    “当年老爷犯了事,族中所有人对小姐都避之唯恐不及…”
    说起这段过去,眉黛还记忆犹新。
    曾经的江南总督之女,纵比不得真正的皇家贵胄,但在江南这一方水土上也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莫说这一寸织锦一寸金的烟罗裙,便是龙肝凤髓,只要她想吃,总督大人也会千方百计寻来;总督大人就这一个女儿,爱若珍宝,疼若眼珠。
    眉黛至今还记得,小姐一身绯红、策马扬鞭地行驰在街上的神采--
    骄傲,飞扬;熠熠若头顶的太阳。
    而现在,太阳的光黯了。
    眉黛收回思绪,接着之前的话道:“…老爷倒了,唯有宰辅大人顾念曾经的情义,将您接了来,当成女儿一般养。现在,还设法将您送去了白鹿书院,与大小姐他们一同进学。”
    白鹿书院,出过名满天下的大儒,出过名垂青史的权相,出过镇国安邦的将军,是大梁人心目中最好的书院。
    而书院的先生,无一不是饱学之士,有些甚至是翰林院退下的学士。
    里面的学生,大都是勋贵朝臣之子,平民能考进去的,无一不是心智过人之辈,最关键的,它还有教无类,招收女学生--
    书院自创办起,这项规矩便一直立着,直到如今。
    而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思进去,发展人脉、读书学习,还是找个适配的姻亲关系,都能得到满足--自然也成了人人心向往之地。
    这样一所书院,宰辅大人想法子将江蓠送进去,不可谓不尽心了。
    江蓠也点点头:“叔父待我自然也是极好的。”
    眉黛却看到了江蓠眉间的一缕神伤。
    她知道,小姐必定是想到了故去的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在世时,也是十分疼爱小姐的,那般威风的一个将军,竟然能为了哄女儿将自己当马骑。
    眉黛忙咳了声:“对了,小姐,那你明日去书院,不就能见到大小姐的未婚夫了?婢子可是听说了,大小姐的未婚夫也在白鹿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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