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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几日,凤九铁了心要在家慰劳儿子,于是东华又过上了宅家日子。
    一开始,两人还手拉手去集市采买个柴米油盐,结果一路上时常被大小娘子借机搭讪之后,凤九就态度强硬地将自家夫君扣在了家里。其实凤九不知,亦有各色男子想要靠近她,只不过碍于东华周身气势讪讪而退。
    东华乐得不理俗务,一边独占小白以及小白亲自炮制的美食,一边琢磨着给儿子准备件正经兵器——近来滚滚剑术颇有长进,再使着柄初学用的桃木剑委实不合适,他这个当爹的虽说一贯对儿子放养,倒还记得要尽的责任。
    滚滚得知父君要给他添新装备亦十分欢喜,每日里从学堂回来都围着父君打转。虽然因为在凡世,尚不能真正着手炼制,但看着那张图一点点完善起来也是好的。况且连娘亲都来出谋划策,此图可说是凝聚了一家人的心血,滚滚都有些等不及了。
    “父君,这是什么?这个呢?这个呢!”
    小家伙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兵器图,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东华见滚滚难得的在自己面前不稳重,倒是有些欣慰,这便是真的喜欢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刚与滚滚相见的时候,奶团子一样的小狐狸总是蜷缩在手边,薅起来甚是趁手。如今小奶狐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却是少了许多乐趣。东华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檐雨筛珠响未休,梅黄天色淡于秋。
    这年的梅雨季似乎来得格外早些,方入了五月,小镇便时时笼于烟雨之下。有闲情雅致的人从雨帘、天光中找寻诗意,而忙于生计的人只觉衣物潮湿、惹人烦躁。
    今早滚滚走得匆忙,不曾带伞,可偏偏傍晚时分雨还未停歇。东华本说这么点小雨不必在意,凤九却不答应,于是不放心夫人的东华只能陪了不放心儿子的凤九一同去送伞。
    二人同撑一柄油纸伞在雨中迤逦而行,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啪嗒声,在少人的街巷中显得尤为清脆。
    凤九小声地哼着一支小调,东华听着有点耳熟,仿佛前次去集市里听过,悠扬婉转十分旖旎,只那歌词不甚真切。他凑过去做侧耳状:“方才唱哥哥妹妹什么来着?我没听清,劳烦夫人再唱一遍!”凤九别转小脸不理他,发丝下红红的耳朵尖却没躲过东华的眼睛。他轻笑着,正要如往常般伸手挠挠小狐狸的腮边软肉,心头忽然划过一丝异样。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神识先于感官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之处,这于修行者是本能,尤其是东华这般仙法卓著的尊神。
    东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周围,雨依然在下,两边的建筑掩于暮色中,除了微微有些暗沉之外,一时倒也不见有什么异常。
    暗沉……暗沉?!
    他心头一动,终于知道是什么让他觉得异样。
    已近黄昏,兼之阴雨的天气,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正应万家灯火、倦鸟归林,小门小户彼此声息相闻,大人们凑在一起交谈,这家的小子被训了,那家的女娃在学做针线,东头的黄犬西头的雄鸡,总有各式各样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可此时,周围除了夜雨格外安静沉默,仿佛这个世界里,唯有连绵细雨与他们是真实的,而脚下这条蜿蜒向前的青石路以及两边高矮错落的民居,在越来越少的光线里后退成了深浅不同的阴影,隐隐有了几分莫测。
    东华拉着凤九停了下来。
    凤九到了这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咦,这里怎么这么黑?”她瞧瞧东华,见他神色肃然却并不凝重,倒也不觉害怕,反是激出几分好胜心来,“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有什么!”
    忝居上仙,凤九尚未有机会表现。想想之前虽乃一介神女,却并不妨碍自己逗猫惹狗、呼朋唤友,尽管时常要被父亲的鞭子问候,仍不失潇洒快活!原想成了上仙,怎么也该像个侠女一般仗剑江湖的,谁知被困在太晨宫当了这么多年的贤妻良母,如今想来甜蜜虽则甜蜜,于快意恩仇的理想上头总是亏欠了。这当口,她与东华在凡世正闲得无聊,就有送上门的消遣,怎不叫她来了兴致!
    她朝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周围的景物,未几,指着不远处一扇微罅的门看看东华,小声说:“是不是那里?”见他点了点头,她得意地挑了挑眉,朝那门的方向大声喊道:“出来吧!”
    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应答,凤九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查看,却见那门边出现了一点微光,微光缓缓向前,她定睛一看,竟是个草木生灵所化的小人儿。
    凤九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小人儿挨着门边儿畏畏缩缩往外蹭了几步,却不敢靠近,它看看他们,伸手指指天,又指指身后,不知比划了什么。
    “是不会说话么?”一道玄光从东华指尖弹出,打在小人儿身上。那小人儿被这道光迅速包裹了起来,并拉近停在了东华与凤九的面前。
    东华瞧得分明,这是棵如意铃的花灵。只是,如意铃怎会现身凡世?
    假使滚滚在此处,必然能够认出,这正是李家小妹央他去看顾的那株。
    东华见它气息纯净,不会开言,应是年岁尚小,意识懵懂。不过如此一来,倒可以解释这周围的境况了,原是如意铃释放的幻境。
    那花灵正歪着脑袋看他,眼中闪着一丝想要亲近又不太确定的神情,东华问道:“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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